衡文正扯开被子向床上蹭,侧头道:&ldo;为什么,一张床上不是能睡下我们两个么。我可以带你睡在这间屋。&rdo;我揉了揉额头道:&ldo;一张床上睡,总是有些挤得慌。你好好睡罢。&rdo;转身欲出门。听见身后衡文下床的声音。衡文在我身后道:&ldo;我知道了,你其实不喜欢和我睡一张床。&rdo;我回身,看他有些沮丧的脸,忍了几忍,没说什么。衡文低着头道:&ldo;我知道了,我不吵你了,我回房去睡觉。&rdo;将被子向床里推了推,垂头走出去。我瞧着他,煎锅贴的那把火生得异常旺,热油滚滚,将我的心肝脾肺煎的滋滋啦啦。我关上门坐在桌边,喝了两杯茶,将晴仙姑娘的纱帕拿出来反复地瞧。难道本仙君这棵数千年的老干树,真的能开出山桃花?天近黄昏时,本仙君换了一件簇新的长衫,薰得两袖清香。衡文领了一群孩子进院玩,赌棋子儿论输赢,天枢守着一块砚台一枝笔做监军,往输的人脸上画墨,一堆孩子除了天枢和衡文,差不多都顶着一张花脸。我吩咐了小厮和丫鬟,我晚上不在家吃饭,可能回来得晚,好生照顾小少爷们,举步出门,天枢和衡文正玩得开心,天枢放下笔跑过来说:&ldo;你要出去么?&rdo;我道:&ldo;是,有些事情。&rdo;天枢唔了一声,没再问什么。衡文侧头瞧我,眼睛闪了闪,又埋头下子儿去了。本仙君此番上街,总算是个缓缓踱步的寻芳客,不是昨日带着油瓶的油桶。可惜,天色近晚,街上收摊的收摊,关店的关店,行人匆匆,良家少女们更不会在这个时辰走动。让我有些寂寞。走到醉月楼前时,那家胭脂摊儿还未收摊,摆摊儿的小哥缩手看了看本仙君,再望了望醉月楼。醉月楼,锦绣阁,相思曲,畅情酒。&ldo;奴这支曲子,宋公子听着可还入耳?&rdo;晴仙推开瑶琴向我含情一笑,艳光满阁。我道:&ldo;弹得好,比广寒宫的嫦娥弹得还好。&rdo;晴仙掩嘴笑道:&ldo;公子真会哄人,夸得奴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rdo;莲步轻移走到我身边,绛袖微卷,擎着酒壶,又替我添了一杯酒。月上中天时,我才拖着半醉的残步,回到小院中。临走时晴仙唤了我一声宋郎,将一个香囊放入我手中,幽然道:明日可得良人至。本仙君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道:既念有佳人,焉能不重来。那个香囊甚香,我走动时带的风儿都似乎有它的香气。本仙君抱着两坛酒拖着步子回房,惊动小厮,小厮忙去备下热水,我涮了澡出来,酒略醒了些,衣裳虽换过,依然留着香囊的味儿。我本想回房中去,再喝两杯酒解闷,坐到床前先把香囊和纱帕一齐拿出来看了看,不知不觉就歪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睁开眼,身上盖着被子,手里还抓着香囊和纱帕放在胸前,昨晚上的衣裳也都穿在身上。我起身,喊小厮过来服侍洗漱,却看见桌上的酒坛旁放着一个小碟,上面摆着两个包子。小厮道:&ldo;老爷您昨天晚上睡着了,小人没敢惊动您,只拿被子帮老爷盖上了。这两个包子是衡小少爷吃饭时给您留的,他非要等着您回来拿给您吃,怎么也不睡,等到您沐浴完小的侍候他端过来时,爷已经睡了,小少爷就把包子放在桌上,自己也去睡了。&rdo;我瞧着那两个包子,心中又开始被滚油滋啦啦地煎,还只能道:&ldo;晓得了。&rdo;早饭时,衡文才从房中出来,看了看我,什么话也没说,在桌边坐下。这一顿早饭,衡文和天枢都吃的不少。上午,黄三婆又来找厨娘聊天,恰巧本仙君正在后院踱步。我看见黄三婆,又向她道了包子的谢。黄三婆一叠声地道莫客气,然后向我道:&ldo;宋相公,听说你有意与冯掌柜结亲娶他家千金?真是件好姻缘,冯家姑娘是我们城里出名的美人,贤良淑德,与宋相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rdo;我大奇,不禁道:&ldo;此事只不过略有提过些影儿,其余都不是真的,您老从何处听得这谣言?&rdo;黄三婆上下打量我笑道:&ldo;此事全城都知道,难道宋相公还未给冯家姑娘下聘么?&rdo;本仙君冷汗顿流,下聘?本仙君到这城内才几日,可能有到了下聘的工夫么。中午饭后,天枢乖乖去睡午觉了,本仙君正要回房去,看见衡文抱着狐狸从小厅向他房中去,衡文现在的身形抱着狐狸颇吃力,我走上前去,衡文抬头看我,笑了笑:&ldo;它一个在小厅里睡觉怪可怜的,我带它回房里睡。&rdo;我叹了口气,摸了一把毛团的毛道:&ldo;放在床上,倒也挺暖和的。&rdo;衡文点头嗯了一声,颠颠地抱着狐狸进屋去了。我在他合拢的房门外站了一站。毛团是为了救衡文才落得这个地步,反正也没几天,睡睡也算安慰安慰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