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絑于是微叹息,再看镜子,就看见了葛月出现的情形。丹絑一向挺喜欢葛月,很中意他的模样,觉得他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孤僻,很可惜。但,此时,看见葛月,丹絑又不禁皱眉,他自己也不大说得清是什么。再看时,便看见碧华灵君走到门前道:&ldo;我要出去,先四处看看。&rdo;葛月就从蒲团上站起来,道:&ldo;我陪灵君一起去。&rdo;一仙一狼在山野中慢慢行走,丹絑看着,眉皱得更紧了些。转完了半个山头,天上的丹絑帝座也喝完了一壶琼露吃下半碟鲜果,碧华灵君在一处山石上坐下,葛月卧在他脚边。碧华灵君道:&ldo;葛月啊,你还是回天庭罢。&rdo;葛月闭着眼睛道:&ldo;我想留在灵君身边。灵君给我起名叫葛月,也是想让葛月时刻在身边罢。&rdo;碧华灵君沉默了片刻,道:&ldo;看来此事是我做错了。我当初抱你回来时,给你取名叫葛月,其实是想和我自己说,就算名字一样,这个和那个总还是不一样的。&rdo;葛月的耳尖微微动了动,还是闭着眼:&ldo;嗯,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跟着灵君。&rdo;碧华灵君拍拍它的后颈:&ldo;那我就不再劝你了。多你和我做伴,确实会不那么闷。&rdo;葛月唔了一声,继续静静地趴着。丹絑拈着一枚杏子望着此时镜中的情形,说不上来心中有股什么滋味。丹絑时常对着镜子瞧一瞧情形,见碧华灵君在下界似乎一天两天的过得十分悠闲自在。在山中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偶尔还到山下的村庄小镇中去逛一逛,那座山十分荒凉,因此山中有不少野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从没有爪的到两个爪的再到四个爪的样样皆有。碧华灵君自然有许多消遣,并且乐在其中。丹絑想,清席他能过得好,本座便可宽慰了。毕竟我对他始乱终弃乃是事实,散了之后,他像是十分逍遥,可见我说要散是做对了。丹霄宫中的一切都很如他老人家的意,座下的小仙们也很懂得讨他欢喜,行走坐卧,沐浴更衣,都有小仙们贴心服侍,不过丹絑还是觉得有些寂寞,当日和碧华灵君在一起时,许多事情他以为是无关紧要的平常小事,等到如今,才发现忽然没了有些不习惯。譬如说,沐浴之时,小仙们都在一旁捧着衣物器皿端正侍立,服侍时也都小心翼翼,当日与碧华灵君共浴时,碧华灵君替他擦背按摩,力道总恰到好处,总是按捏在舒适的地方让他惬意无比,丹絑喜沐浴,但打从回到天庭后,小仙们没有一次服侍得让他如意过。再譬如,到就寝时,一张大床,只有他老人家一个睡,总觉得,空得慌。想摸一摸,也没什么可摸。每每此时,丹絑便暗自叹息,清席养了那么多毛绒绒的,果然方法老道,本座这只鸟被他养惯了,换了旁的也不习惯。丹絑就这么过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渐渐的,分开后的日子比和清席在一起的日子还长了,丹絑依然觉得,有些东西总不习惯,总觉得哪里空空的,少了些什么。不知道从几时起,他养成了一个毛病,时常到下界去遛个弯儿,遛着遛着,就到了碧华灵君所在的那个山头上。他隐去身形,碧华灵君察觉不到他,他便跟在碧华灵君身边站一站,坐一坐,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叹两口气离开,但过几天,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又下来。他这么不被清席看到地随在他旁边,看他给山野小兽们捋毛,看他和葛月说话,看他晚上在月下自己和自己下棋,看他到山下的城镇中,听凡人言语。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这次下来,到了下次,可能凡间已过了好几个年头,碧华灵君原本性喜欢华饰,但在凡间做土地,一切依仗供奉,那间小土地庙一年也难得有一次供奉,于是碧华灵君的衣饰越来越简朴随意,华服玉冠的碧华灵君,渐渐地变成了清朴衣衫,木簪束发的土地沈宴。过了这许多许多时日,丹絑始终没看见,清席有过像是回忆过仙洲上那段时日的模样,甚至提也没听他提起过。丹絑于是又想,如果许多年前,他说到此为止时,清席如果说了个不字,又会如何?当然,这话清席自是不可能说。那么说了散了之后,倒也好。丹絑站在土地庙中,看着碧华灵君又走到蒲团边,把那只虎崽抱起来抚摸,虎崽从酣睡中醒来,睁开朦胧的眼,忽然怯怯地舔舔碧华灵君的手指。碧华灵君便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