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絑半眯着眼懒懒地躺在土地庙的木板床上。说老实话,这床太窄,略有些硬,并不很合他老人家的意,但他此刻半盖着被子躺着,竟有种再也不想起来的念头。碧华灵君握起一缕丹絑散在枕侧的发慢慢顺直,在他耳侧道:&ldo;方才……帝座满意么?&rdo;丹絑懒懒笑道:&ldo;清席,我知道你心里可能还有些气没消,毕竟,之前确实是我不对。我再向你赔个不是,你别一口一个帝座了。&rdo;碧华灵君笑了笑,起身,丹絑拉着他的衣袖:&ldo;做什么?&rdo;碧华灵君道:&ldo;我去备水,让你沐浴。&rdo;丹絑打了个呵欠,继续半眯着眼:&ldo;不用,我不知怎么,懒得动,你我先这么躺躺。&rdo;碧华灵君倒也从善如流,重新在一旁半躺下。床榻太窄,故而丹絑和碧华灵君这么躺着就会紧挨着,丹絑很喜欢。碧华灵君继续顺着丹絑的散发:&ldo;那么,先把有些事情安排妥当,也好。&rdo;丹絑应了一声,也是,又重修旧好,以后当怎么办是要计较一下。清席肯定不能再做土地,还回到那个岛上去?……碧华灵君道:&ldo;小仙这里,倒是没什么,反正是个清闲土地,帝座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便可过来,凭着你的意思吧。&rdo;丹絑道:&ldo;清席,你在说什么?今后肯定你我一起住,就和……那时候一样。&rdo;碧华灵君微笑道:&ldo;帝座,我此时已是土地,非传召不得回天庭。做土地乃是我自请下界,断然不会回去。再说也违反天条。帝座来找我,只为了不闷得慌,小仙这里没什么关系,一切看帝座方便,是一日一至还是两日一至或者随性而至,小仙都会尽心奉陪。再况且‐‐恕小仙说句实话,当日你觉得闷了,如今固然又怀念了,但过段时日,还是会与之前一样,再觉得闷。反倒是目前这样,帝座才真正多了个消遣,会不那么闷。&rdo;丹絑慢慢皱起眉,坐起身:&ldo;清席,你说话不用如此曲折,直说罢。&rdo;碧华灵君也坐起身,凝望着丹絑,嘴边的笑是无奈的苦笑:&ldo;丹絑,你其实并不喜欢我,你以为的喜欢,并非所谓的情。你想要的,实则是在天长地久中能有个做伴的,好解闷。这乃为上仙者的一点想法,并非凡心,更不是凡情……&rdo;丹絑眯起眼:&ldo;所谓凡间情,所谓凡间伴侣,不就是为了相偕相伴。为何这不是情?&rdo;碧华灵君再苦笑了一声:&ldo;这确实不是,至于为何不是,只有明白真正凡情者,才知道其中差别。&rdo;丹絑直直盯着碧华灵君。月光晕开在床榻上,白且幽凉。丹絑忽然叹气道:&ldo;清席,你果然还是在恼我。&rdo;碧华灵君叹息:&ldo;没有,从……未有过……&rdo;丹絑忽然之间,觉得空荡荡一片,像是身边的东西,一瞬间全都没了,只剩下他独自站在光秃秃的天与地中间。他觉得有点凉,很颓然。土地庙附近没有温泉,碧华灵君备下浴桶和热水,服侍他沐浴。沐浴完毕,丹絑觉得确实没有再留下的余地,颓废地准备离开。在门前,他想问,清席,你说我对你并非凡情,那你对我究竟是否只是顺从而已,有情无情?他踌躇了一下,没问,叹息离开。此时问了,十有八九,清席会说只是顺从,更加伤感。丹絑颓然地驾云回天庭。清席说的他之本心乃无情说,说得他老人家心瓦瓦的凉。当然,他老人家不会因此怀疑,自己对清席的一颗心不叫情。双修之事,可还有个名字叫情爱之事。粗鄙了一些,但足以证明许多。而且,清席话说得虽然绝情,他老人家蹲着等沐浴,清席还是拖个桶过来了。丹絑回忆起那双给自己擦背梳发的手,长叹一声。他颓废地想,想把后悔变成不后悔的路,实在不好走。只能另想办法。人间的日子如流水如飞梭,眨眼便过。只是抬头间,土地沈宴的小山头上便残雪尽消,满眼春色。山桃花也红了,高树矮树都绿了,刚钻出头的嫩草翠茵茵的,铺得漫山遍野。自从那个冬天的夜晚之后,丹絑再没来过,碧华灵君一天两天还是老样子,踏看踏看所辖的山头,抚弄一下大大小小的山兽们,偶尔再去人间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