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一千多年。
谢申死后百年,白术只身从西海出前往北海寻找巨鳌,想从他那儿寻到早日唤醒那人的方法。
至于为何百年后才动身,大抵还是怕自己太弱,出世太早不易存活。
正值此时,三界中狐仙的美名从西海向中原地区传开。
传闻中的狐仙是位面若白昙,星眸皓月的白衣公子,都说他医术了得,所救不分人妖,只求结善缘,不求其他,与山志怪谈里惑人食心的“狐仙”大相径庭。
而传闻中的狐仙公子,此刻正临水盘坐,小心卸下肩上的竹篓放置于身侧,竹篓中仅有一个破旧木盒,以及木盒上的一卷兽皮。
此人正是白术。
烈焰的落日余晖将他的白衣镀上金边,衬得他整个人好似一尊神像。
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是一只妖。
只见他广袖轻挥,木盒上的兽皮便轻飘飘地浮至他面前,凭空展开,竟是一张风吹林动的图。
他将指尖停留在图中一只小狐狸的位置上,图里的狐狸竟抖了抖身子,在画中左右张望,又转头瞧了眼画外的白术,然后朝地图右上方的某个山涧蹦去。
图中的山涧便是他现在停歇的位置。
他抬头瞧了瞧自己的右方,又看了看图中的右边位置,指尖向左滑动,图中景色竟也向左退去,流泻出掩藏在后面的另一片景致。
到此已是他此行的一半路途,再往前便是渭水一带。
瞧了眼后面的路,白术轻出一口气,将兽皮卷起收回到竹篓里,目光停留在木盒上,有些出神。
他原本可以不用跋涉千里去往北海,可是一个人终归孤独了些。
去岁狌狌也走了,走之前特地拖着残躯寻他,问他要不要离开招摇山。
白术问他缘由。
狌狌说,故人都走了,你便带着他出去转转,说不定他倦了这里的风景,换个地方,就愿意早日醒过来呢。
究竟是怕他一个人孤单,还是真为那个人着想,白术觉得,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招摇山确实已经没有故人了。
那么在哪里,也便没甚区别。
有风吹过,吹起了白色衣袍,也吹乱了低垂尾,一时竟有些分辨不清哪个更白。
自两百多年前那人沉睡起,白术每日都会于日落之时打坐修炼,无论是在招摇山上,还是外出游历,他都会将时间空出,多则静修个数十日,少则一夜调息,总归不会让夜深得更加寂寥。
他给过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是那人教的他,夜间总是最适合凝神静气,参悟道法。
实则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夜,太长,太静,他不想再醒着。
这夜的月亮大的出奇,月华倾洒在潺潺的水面上,像星辰,又有些像那海。
可即便白术看得到,他也不见得眼熟。
月光悄悄洒进竹篓,攀爬上破旧的木盒,渗入深深浅浅的沟壑,盒子像是有生命般不断汲取那光辉。
直至天光破晓,那轮月便像是被抽干了般沉入天际,而竹篓里的木盒隐隐有了些生机,盒身抽丝剥茧般亮了一瞬,又趋于平静。
新日探出头,白术也睁开了双眼。
他抬头瞧了眼红日,又习惯性地垂目看了眼竹篓,起身轻抚掉衣摆上的灰尘,抬手去拎竹篓那一瞬,他背脊一阵寒,指尖冻僵在半空不敢挪动。
这是野兽的本能反应。
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他不确定来者善恶,但他知道对方实力很恐怖,那双眼睛盯地他不敢动弹。
双方僵持般静默着,只有身后的树叶出簌簌声响,证明时光依旧流逝。
白术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不想僵持,他要护着他的东西,便不能将命交到别人手里。
“阁下哪位大能,在下无意路过宝地,马上就走,如有冒犯,望海涵。”
这是狌狌教的认怂,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用到这招。
以往遇到的妖物形形色色,只是能威胁到他的,这还是头一遭,也证实了狌狌所谓的天外有天,妖外有妖。
只是对方好像并不买他的账,依旧是死死盯着他,不一语。
白术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对方不说话,要么是想弄死他,要么就是想将他吓走。
他觉得可能是后者,毕竟他还不想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