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妖两界虽说各行其道,可终究盛世不再,颓相渐显。
白术为了求得某人原谅,即便被解了禁,也仍保持着狐狸的蠢态。
他们在昆仑山待了近百年,白术知道,这都是为了让他尽快养好伤。
下山前,赫胥又去了一趟冰潭,白术眼睁睁看着他将心头血滴入水中,再不情愿,也没出声制止。
他算是学乖了,自己任性前从来不征求赫胥的意见,那么他也就没资格劝阻这人做任何事。
何况,这也是为了帮6吾看护好昆仑山。
6吾和采衣至今毫无音讯,赫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至少他们还活着。
白术踩着赫胥的脚印下山时,突然想起第一次上昆仑山的场景。
那时候他是来挑事的,身前这人要他来找众仙打架,他便来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6吾,见到了医仙。
这都过去两千多年,昆仑山剩余的神仙不足当年的一半,而他身边伴着的,兜兜转转,仍是只有赫胥。
狐狸仰起脑袋看着少年的背影,仿佛回到了他们下招摇山那日,少年看着天,他看着少年。
那时候自己年岁小,此刻他依旧渺小。
眼前的人就像一座山,他穷尽一生都只为攀上山顶,与这人共赴山河。
敖虞得道后,鳌岛便消失了。
他随着地桥长生,凡间的本体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没了鳌岛可去,赫胥便带着狐狸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只是即便惬意,他也没给过白术什么好脸色,以至于狐狸整日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没做好,又惹得这人不开心。
偶尔有凡人瞧见他俩,总是会好奇地一探究竟,毕竟,一个少年身后跟着一只不知是狼是狗的野兽,光看着都叫人担心。
尤其那只兽还有没尾巴,光秃秃的屁股看起来更加渗人。
每每听人说白术是狼或者狗,赫胥总是忍不住想笑,谁能想到,曾经威风凛凛的白狐,现在会是这副狼狈模样。
看他高兴,一肚子委屈的狐狸也就只能忍着想唬人的怒意,埋着脑袋任人评说。
只是次数多了,赫胥难免厌烦。
这一程是往金陵去的,本来世间也没有值得他们留念的地方,倒不如去看看曾经的公孙氏,顺便找个地方落脚。
金陵城外的老山上,赫胥坐在树枝上俯视着下面的狐狸,表情严肃,语气却没那么严厉。
他指着狐狸命令道,“你也装够了,赶紧变回来,小爷可不想进了城就被围观!”
一只没有尾巴,还整日垂头丧气的狐狸,叫谁看了去都会好奇。
狐狸不自觉地扭了扭屁股,感觉身后没了晃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尾巴没了。
本还想装乖的狐狸立时垂下脸,将自己缩成一团,一阵风的功夫,狐狸摇身变成了一位白衣公子。
看着近两百年没变回人形的白术,赫胥愣了一瞬,直到现树下的人委屈巴巴地垂着脑袋,他才回过神,伸手摘了一颗果子砸在那人脑袋上。
白术揉着被砸疼的脑袋,看了眼地上打着滚的果子,再抬眼朝树上看去,却见少年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审视的眼神看得他心虚。
刚刚他想摇尾巴逗那人开心,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尾巴没了,再想起无间狱里的那个假赫胥说的话,突然就心慌起来。
那个少年说,赫胥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好看的狐狸,如今没了尾巴,他是不是就不好看了。
白术心虚的表情没逃过赫胥的眼,他冷哼一声问,“想什么呢?”
树下的人专注地看着少年,袖摆下的双手却紧张地扣进了土里。
他在纠结要不要问,问了,那人的回答他能不能心平静气的接受。
可如果不问,胡思乱想的日子他过了快两百年,不想继续了。
只听赫胥一声厉喝,“快说!”
白术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得一个激灵,眼神闪烁地嘟囔道,“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没了尾巴,你就不想要我了。”
原本他在无间狱闯的祸,赫胥就还没消气,尚未将人哄好,他又自作主张去给天道下套,毁了自己的一身修为。
光这两件事,这人就冷落了他两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