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士林馆出来后,萧黯邀徐子瞻同车去岑府。
在车上,萧黯对徐子瞻说“东宫咨议郎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前途。”
徐子瞻两手一摊“我又不会作诗绘画,写不出好文章,识不得好音律,我看东宫没我的前途。要不佐郎将在华林苑屯兵营给我安排个刀尉之职,便是执戟兵也使得。”
萧黯大笑,“子瞻是讥讽我是不识天将的呆霸王吗?”
徐子瞻正色道“君侯不是霸王,我盼君侯做汉王,我当做淮阴侯。”
萧黯敛容注视徐子瞻,“我若为汉王,君当做张良萧何。我宁不要名将,也要君善始善终。”
徐子瞻粲然一笑,道“我也可做樊哙,君侯可有妻妹嫁我?”
萧黯认真思索起来,徐子瞻忙笑称是玩笑话,就怕他这诸事认真的习性。
萧黯和徐子瞻一路说笑到达岑府。
萧黯突听岑询之说,赵旭和临贺王府有命案在身的家奴同被判斩立决。
萧黯大惊,赵旭并未诬告,最多是脊杖后往军营苦役,如何会被判死刑。
岑询之叹道,南朝刑狱,对叛主之奴量刑向来过重,此事刑部判罚,大理寺复审已定,难以转圜。
萧黯忽然起身,要进宫面圣陈情。
岑、徐二人大惊,忙劝谏道,此事万万不可,为临贺王府叛奴向皇帝请命,会让皇帝疑心是君侯操纵此案,到时深究下来,不但赵旭救不成,恐还会惹祸上身。
萧黯沉默,又说去想法运作,让别人向皇帝上表求情。
岑询之仍不同意,唯一有立场陈情几句的是太尉羊侃,他或已陈情无用,别人置喙此事都会惹人生疑。南兖州刺史任命就在近日,若旁生枝节,恐影响大局。
赵旭告临贺王,或已预料结局,侯府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葬他们父子尸骨,运回故土,与其家族亲眷同葬。
徐子瞻在旁道,君侯且不可妇人之仁。
萧黯恍惚,前世徐子瞻数次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岑询之的话也似曾听闻,从前他任性而行,却往往两头落空。
萧黯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也认为不当救赵旭,他执意要去,或是知道岑、徐二人必会出言劝阻。
萧黯垂头自省,难道自己竟是故做姿态,邀仁慈之名,实际心中已权衡利弊得失。
我竟已成了伪君子了吗?如若我的本心已改,我还是我吗?
这日,萧黯晨起去士林馆听讲。没过多久,笼华也出了门,她去乌衣巷庾府参加堂姐瑞冬之子满月礼。
想来无奈,堂姐瑞冬竟又走到了她前头,早早有孕,又头生就是嗣子。
从瑞冬有孕讯起,笼华每次回夏侯府探亲,都能看到谢太夫人得意扬扬的夸赞瑞冬好福气,也都能听到李夫人长吁短叹,焦急叮嘱她尽快有孕。
说不上来谢太夫人和李夫人哪个更让她气闷,反正她越来越不愿意回夏侯府了。
去参加满月礼,笼华已做了充分准备。
今日总归众人是要围着瑞冬转的,她老老实实扮演个好宾客,该恭维产妇便恭维产妇,该夸赞婴儿便夸赞婴儿。
便是听些捧高踩低,人有我无的话,她只入耳不如心就是。
笼华的车到庾府,往停车院而去的时候,忽然听车外传来嚷嚷声。
只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压倒众人嚷道“我是庾九郎的朋友,来贺他儿子满月,如何不让我进门?”
笼华听这声音耳熟。
又听庾府众守门家奴七嘴八舌驱赶,“没听说过什么吴兴陈氏!我家九郎没有寒门小姓的朋友!再堵门生事,扰乱喜事,小心好打!”
笼华挑开车帘见那大门处,有数名豪奴围着一位手提贺礼的锦衣少年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