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岁重阳,皇太子都会在东宫设敬老宴,为皇帝和各宫嫔妃祈寿。
这岁值宣贵妃丧事,万事简省,便不似往年般大宴朝野官爵耄老。只在东宫菊苑秋阁宴请皇亲国戚,为宫内亲长祈福。
国丧期间,京中各宫府都不敢宴乐,好不容易有这场大筵席,便都兴致冲冲赴宴。
秋阁开敞,因俱是皇亲国戚,彼此亲眷,男女宾客并未分两地设宴。
皇太子率各皇亲子侄在阁内西厅宴饮。
皇太子妃率女宾亲眷在阁内东厅宴饮。
中间并无帘帐相隔。
筵中未设舞乐,命宫女手捧名品国菊,从中门鱼贯而入,请两侧男女宾客欣赏。
国色名花与国色美人倒也能娱宾客。
有宗室郎君提议,名花若看过便忘,也是唐突了国色。
不如,今日宴中选个花魁出来。
评选办法也不难,就是看中了哪盆,便为哪盆作宫体诗。最后,得男女贵客作诗最多的那盆,便是花魁。
众人都道好。
又有皇侄提议,不但要选出花魁,也要在投花魁众诗中选个诗魁出来。
众人哄然道妙。
皇太子见众人有兴,便也主从客便,助兴道“诗魁若选出,无论男女哪位宗亲,本宫都将花魁及捧花宫女相赠以贺。”
众人一听,兴致更高。
宫女摇身一变成为花使,挨次进入阁中。
左右两个宫奴抬着花架,中间展示着国色秋菊,花使丽装伴在花侧,清音婉转说出花名。
众宾客若有看中此花者,便现场为此花作诗,男宾交由太子、女宾交由太子妃。太子、太子妃交左右品评。
但见各色名花轮番登场,姹紫嫣红,羞金惭玉。
计有金泥、绿水,引霜、卧雪,雏鸾、幼凤……等纯色名菊,另有朱砂凤尾、紫金蝶翼、胭脂金珠、幽兰墨露……等交色名菊,还有瑶台玄女、寒宫嫦娥、凌风飞燕、塞北明妃……等形美名菊。
笼华对名花美人都没什么兴趣,更没兴趣做什么咏菊宫体诗,不过是脸上维持着微笑,坐在那里滥竽充数。
闲极无聊,打量席中众女眷姿态。
皇孙辈第一尊贵命妇便是皇太孙妃殷宝萝。
殷宝萝也写了一宫体诗凑趣。
笼华知道,殷宝萝并不爱宫体艳诗,她更愿意写道理文章。她写诗不过是做个表率,捧太子妃场。
殷宝萝,出身陈郡殷氏望族,礼部尚书殷不嗔之女。
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高挑洁白,一张饱满丰润的鹅蛋脸,额头浑圆,鼻骨低而宽厚,嘴唇红润饱满,下巴广而有肉。气度文雅沉稳,让人见之敬重,不敢亵渎。
殷宝萝与萧器议婚时,萧器已是太子嗣子。
太子嗣子婚姻朝野内外俱关注。太子、太子妃更是要选出可堪为贤后世妇的女子。
说殷宝萝是从各高门贵主中万里挑一,此话一点不假。
当日太孙大婚轰动京城,东宫和殷氏公府豪掷万金,婚礼盛况数年为人所津津乐道。
瑞冬和笼华那时候俱是垂髫之年的小丫头,已知艳羡。
笼华年幼无知,还对李夫人说,自己长大了也要嫁太孙,婚礼更要盛大,让母亲也面有荣光,惹的李氏笑。
随着笼华渐长,殷宝萝成了她的梦魇。
不止是笼华,殷宝萝是所有南朝高门贵主的梦魇。
殷宝萝在闺中十三岁时就写成一部书,叫《闺训》。
高门长辈间传抄阅读,赞赏不已。殷宝萝被选中做太孙妃,或也有此书功劳。
《闺训》是训导闺中少女如何自修成淑女贤妇的道理文章。总计有六章,为柔言、慎行、卑礼、谦德、精艺、完容。
长辈们常拿闺训六章来衡量自家贵主言行。
但凡有言辞轻率,礼仪疏忽,使性撒娇,不善缝纫,装容有瑕,都会被长辈和教养嬷嬷引《闺训》说教。
笼华也曾翻看过《闺训》,只无法细看,细看就头昏透不过气来。实在想不通为何有《女诫》、《闺训》这类自虐着作。
南朝女子固然也有邪恶强悍者,但毕竟少数,明明是男子邪恶强悍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