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朝堂和南兖州府这一番你来我往,朝野关注。金华宫、晋宁王府两宫府也日夜悬心。
晋宁王妃夏侯笼华命属官往返王太傅散骑常侍贺琛府邸打探消息。
贺琛自然维护晋宁王。
然而,南朝有回避之制,事涉郡王,王太尉、王太傅等未召不奏。
贺琛身为门下高官,虽消息灵通,却不能亲自为之辩说。
最后,皇帝还是下旨叫停了南兖建塘开渠事,并训诫了刺史萧黯。
笼华心内不平。
萧黯在南兖州所行建塘开渠事利国利民,只不十分利权贵私产。
笼华出身勋贵之家,又自幼参与管家事,知道田庄私产的利害。深知萧黯在南兖举措会得罪很多人,只是没想到这些人为私利竟花大心思举告到御前。恨不得治萧黯个弥天大罪,让他就此失去圣心,无法翻身,免职了事。
后来,南兖官民联名上书请求继续建塘开渠,皇帝答允,也应知从前加诸萧黯身上的所谓罪名、所谓民意骂名,所谓忠直之言,有多少荒诞不实。
然而,仍未听说有何人因此前事被训诫。
王老勋爵德高望重,自然不能说。御史台本就有监督治政、纠查高官的职责,国法免责。但是,在圣驾面前信口雌黄,颠倒是非的衡山侯萧静,也无人指责。
据笼华所知,南平王府在南兖州有大量田产,身为南平王世子的萧静,立场可想而知。
笼华想,衡山侯萧静得皇帝、皇太子宠爱,又是门下侍从,常得面圣,若他屡屡谗言,对晋宁王府来说,很是麻烦。
笼华召王府家令陈绍世进正堂。
陈绍世人生得意,已全然不是当日运蹇的寒门少年。
他头戴玉冠,身着黄罗绣团花锦衣,腰系金钩带,佩玲珑银香囊、羊脂玉佩。脚踏皂色金丝云样靴。长身玉立,面目俊朗,猛一瞧,倒像个高爵世家的郎君。
只是寡淡眉毛下一双吊梢长目,精明外露。
善识人者只消看这双眼睛,便可知这青年并非高门内的安逸郎君、散淡君子。
陈绍世奉王妃召而来。
听王妃命他安排人盯死南平王府,尤其是衡山侯门下,无论属官、家奴,只要有犯事,无论大小,立即回禀。
陈绍世心中暗喜,忙忙领命,又问缘故。
王妃道“衡山侯当日为难你,便是不把晋宁王府放在眼里。他看金华宫诸王俱不在京,欺负我等妇孺下官,是何道理?我定要给他教训!”
陈绍世闻言正中心事,他与萧静本有龃龉。他身为王府家令,常伴王妃左右进出宫廷。看那衡山侯时刻傲慢的像是马上要登天成仙似的,偶然一眼瞧见了他,那嘴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洁之物一般。
陈绍世心道,你看我恶心,我看你那副造作样子也十分恶心呢。
陈绍世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人家是皇亲国戚,高高在上,这口恶气只能咽下。
今日听王妃要替他出气,自然欣喜。
便道“听说衡山侯御下甚严,我倒想领教!绕他是金身菩萨、大罗仙人,我也能寻出错来!”
王妃道“你只管去办!只不要被察觉。若是为抓大过错,被现也无妨。都是郡王府,谁还怕谁不成?”
陈绍世欣然领命而去。
此后,陈绍世网罗江湖能人,收买安插眼线,对南平王府和衡山侯庄园严加监视。
然而,收效却不乐观。
南平王府地处永福省,不好监视,也毫无破绽可寻。
衡山侯在朱雀桁附近的庄园,陈绍世收买了农户,常日监视着。然而,那庄园甚是整肃严谨,进出者,无论家眷、宾客,乃至门人、家奴,俱坐障车,不露行踪。
除了一两件细枝末节的小事,竟无所得。
眼见一月光阴倏忽而过,这日,王妃再次召他问询。
陈绍世只好苦恼的承认办事不力。
王妃未责他,对他道“咱们查的是他不能见光的事,自然难。但凡事,只要做过,就会留痕。你办的就是见微知着的差。”
陈绍世思索道“若说蹊跷小事,还真有一件。”
王妃让他说来听听。
“前几日,有三辆运货牛车进了衡山侯南郊庄园。我让人跟了那牛车,辗转打听出,那日运的是好几件轿厢般大小的木箱。
稍有蹊跷的是,这几只箱子走的水路进京,船却不是侯府的。到达的码头也不是青溪诸,而是大埠码头。其余便不知了。那箱子十分巨大,倒像是定制的家具,那又何必遮遮掩掩?”
又不无讥诮道“总至于是铠甲兵器吧。”
王妃也觉蹊跷,只是不明所以,命陈绍世去码头查停泊记录,查这船从何处而来,谁家所有。
陈绍世领命而去。
这日稍无事,笼华在外堂读皇帝着《老子讲疏》。
说来,自封王以来,笼华竟已很久没有空闲看书了。便是看书,也不是闲书,而是皇帝所着诸多经典中的最接近闲书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