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婢女关闭了澄舍,让笼华安心睡眠。
萧黯也在塌上陪着寐了一会,便起身去堂上批复书信公文。
到了该起的时辰,有侍女欲进内室,萧黯不让叫醒,由着笼华饱睡。
这月来,笼华侍蔡妃疾,随着宫奴的作息,还常有熬夜,身体确有疲乏,这日午歇又晚了些,一觉酣甜,深沉至极。
再睁开眼,夜幕已降临。
笼华看室内黑憧憧,恍惚间忽然不知自己置身何处,鼻端再度闻到河水和铁锈味,心中极度恐惧,尖声呼叫来人。
萧黯在堂内正书写,听她在内室呼叫,猛然想起她怕黑。
忙扔掉笔,疾步走进内室。
此时夜幕尚未深沉,月光和雪光透窗照进来,能看见些室内轮廓。
萧黯疾步走到塌上,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不住的安抚道歉。
萧黯心中万分自责。
刚刚灵芝走进堂来,还未及说话,就被他赶了出去,想来她应该就是要进内室点灯的。
他一心想着让她好睡,却粗心大意,忘了她怕黑。
笼华在他怀里,却早没了惊惧,只有满腔的柔情。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感到他肌肤的温热。心口贴着他的胸膛,也渐渐滚烫起来。连他身上的味道,都好闻极了,让她心神安宁。
从前,她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是夫妻同心同体,恩爱情深,现在才知道,原来从前是一知半解,如今才是真的知道了。
原来,我的愿望与天下任何一个女子并无不同。
夫君,七郎,唯愿你我夫妻恩爱到白头。
他们在钟山曦园的三日,每日形影不离。
白天,处理内外事,彼此有商有量,说说笑笑。
晚间,室外冬雪严寒,室内罗衾暖塌,恩爱缠绵,相拥入眠。
彼此都觉得若每天如此渡过,果然神仙般的日子。然而,这尘世哪里能有过不完的神仙日子。
不过住了三日,王府属官急急忙忙来报说,去雍州的特使回京了。
夫妇二人听闻,忙收拾行装返回金华宫。
且说,特使星夜兼程,自雍州赶回京城。
自青溪渚码头泊岸后,一刻未敢耽搁,立即进宫面圣奏报。
皇帝身侧只有中书令朱异。
特使及两位副使,携了两箱在雍州核查卷宗,另有万字结案奏折。
皇帝已年迈,除了经书,其他长篇大论俱听不进去。于是命中书令朱异,摘要呈报。
中书令拿起结案奏折一目十行看毕,再择要卷调阅。最后奏报皇帝。
总而言之,特使调查下来,雍州强迫农户离原籍,开肯耕种军屯田属实;驱赶百工户北上充军工也属实;个别县乡低价强买农户土地,强迫农户北迁也属实。
但是,若说刺史令没民籍充军户,并不属实。
皇帝此前已收到雍州递送进京的惩治贪酷官员的奏疏。皇帝命尚书省押着未准,只等特使调查回来陈报再定。
今听闻特使所查,与萧察家信中申辩,基本吻合,这才放下心里。
皇帝想,萧察自幼在自己身边长大,骄纵任性,心无城府,未考虑周全,贸然行事也是有的。
私增军户是天大的罪,近乎谋反。
他虽并未为民改籍,但强迫北迁,耕军田,作军工,已有倾向。
便是北疆军户不足,想寻别的法子弥补试行,也该先报有督上游江北几州军政权的荆州刺史处,再报太子知。
如今,他惹下祸事来,还得自己为他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