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道理与东魏暗通。也无理由害昔日主君之子。
还有一人,便是前散骑常侍如今的侍中,北兖州刺史王褒。
王褒门阀出身,勋贵庶子,少年名士,数十年皇帝左右侍从。
他通晓内外事,才敏过人,常得皇帝顾问外交军政事,又常辅佐皇太子打理内外事。
职权之便,王褒与东西两魏交接甚为方便。
但是,萧黯摸不透王褒的立场和动机。
王氏是南朝第一显贵门阀,他没有道理为财为权,投靠东西两魏。
他的姿态似是不涉党争,唯皇帝命是从。
但实际上,他曾任东宫太子少傅。
前世,他逃出沦陷的京城后,去投奔了湘东王,又成为江陵重臣。
萧黯突然想起萧正德在这个房间里说的那句话鲍渺最后见的一人是王褒!
萧黯直觉自己遗失了某个关键信息,却不知道是什么。
萧黯在肮脏寒冷的陋室中住了十来日,这日黄昏时,忽然院外有了动静,似有人来探监。
萧黯如今和当日萧正德惨状也差不多少。
室内虽有碳火,但四壁透风,萧黯只能长日里披着绵絮烂褥御寒。
他从破窗向外看,探监者身着黑狐大氅,戴着帽兜,看不清面目。身侧的跟着一位侍从,似是个武士,他并不认识。
来人孤身一人走进堂来,萧黯回身等着他进入室内,只直觉此人甚是熟悉。
他走进室来,摘掉帽兜,竟是笼华。
她怎么来这里!?
萧黯急,正要开口责备。
她却飞扑进他怀里,萧黯只好抱住。
她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脖子上,这温热让他战栗,心中忽然涨满了柔情,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同时开口
我没事的……
我有办法……
两个人都没太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却听院外想起嘈杂声,他们从窗口望去,见有数人走进废院,随即走进堂内。
散骑常侍兼左军将军武康侯庾弘带左右武官走进室内。
他们见笼华在室内都露出诧异神色。
庾弘肃然道“晋宁王妃怎么在这里?王妃出圈禁之地可有圣上旨意?探禁地可有圣上旨意?”
笼华答“并无旨意,但有情由。烦劳大人报请圣上,妾求见圣上。”
萧黯忙行晚辈礼,躬身道“请武康侯报请圣上,晚辈求见圣上。”
庾弘是奉皇帝命来宣召萧黯,未想竟碰到王妃私闯禁地,于是便将他们夫妇二人都带至皇帝面前。
皇帝对萧黯颇感无奈,本以为他这几日吃足苦头,必会悔过求饶,结果他竟悄无声息,似真打算在废院长住下去。
他这固执不知像谁。
但他不甘平庸,不贪富贵,有革新立世之心,这般年轻,这般善谋,这般勇武,还这般自律,不与任何一位皇子皇孙相同,活脱脱像年轻时的自己。
只是自己年轻时,没有背负厄运,所到之处都是赞美和热爱。他甚至要自作污名来避免遭齐朝皇帝嫉妒和忌惮。
皇帝少年与青年时代一片坦途,父母慈爱,兄弟都推他为领袖,连皇室那些从兄弟们也敬爱他。
他体会不了萧黯的孤独和困境。
皇帝只能以慈悲之心,去尽量理解,尽力庇护他一段路途。
近日,北方有消息传来,崔懋以通敌之罪被高欢处死,可算佐证了萧黯的辩词。
但淮北那边也有信息传来,说萧黯任南兖刺史期间,曾私服巡视郁州边镇。并有随行军府武官作证说,萧黯曾放言,谋得督北五州军事之权后,将重任戍边将领。
萧黯身为南兖一州刺史,却越权干涉别州边镇之事,此是越权。擅谋军权,更是大忌。
皇帝心道,他年轻轻率,行为冒失,几惹大祸,又言辞轻率,不知天高地厚。必须要给他教训。
皇帝将他关押在拘萧正德旧地,也知那是凄凉阴森之地,特意让人送去炭火。
皇帝狠下心来关着他,本意就是让他深刻反省,知道畏惧生死。
谁知他们夫妇不知悔改,竟违旨私会,完全不知抗旨不遵是要命的罪。再不惩戒,不知还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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