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弋一时没回味过他话中含意,待看到他盯着自己眉语目笑,不觉飞红了脸颊。。。。。。
草长莺飞的时节,燕王拜领下赴北平就藩的圣旨。
京城的一切很快都将成为往昔岁月,妙弋憧憬着和朱棣同去北平后的生活,同时亦不舍与昔时作别,京城还有许多她深深留恋的人,事,物。。。。。。母亲,允恭,小弟小妹,国公府的金鳞池,西浦阁楼,一亭一榭……曾随镜海师伯听学的石山阅文书院……玄武湖畔安婆婆做的鱼羹以及她留下过太多足迹的鹿场、鹤场……嫁入燕王府时日虽短,可心之所向,也难割舍,思及那幽篁山庄的寒潭飞瀑、竹里馆、汤泉池,素时锦年,花朝月夜皆是美好……
驷马高盖的车驾中,朱棣携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松开。适才城门外送行者众,谢夫人送别女儿时,不免伤感落泪,为不使母亲过于难过,妙弋一直强忍眼泪。
她看向人群,目之所及处独不见允恭的身影。谢夫人猜到女儿在寻何人,垂泪道“别等允恭了,他留了张字条,说今日是寒漪冥寿,一早便不见了踪影。没想到,在他眼里,一个作古的人竟比为长姐送行还重要,娘绝不会原谅他!”
妙弋替母亲揩泪,道“没关系的,娘您千万别因此事责怪于他。”
直到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她终于抑制不住情绪,泪水潸然。
朱棣心知此时无论对她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山高水远,骨肉离分,何况就藩后,按律藩王与王妃无诏不得擅自离开藩地,想要再回到应天城,更是遥遥无期。他将妙弋的手按放在自己胸口,又适时地递上手帕。等她渐渐平复,止了泪,才轻柔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会一直陪着你,天涯海角,不舍不弃。”
他话语诚挚,神情中透着心疼与担忧,妙弋擦拭过腮边泪水,与他额头轻轻相抵。过了许久,见他仍未睁开双眼,遂问道“你也有很多留恋不舍吧?”
他闭目微笑,挨近她耳畔,轻声道“京城里没有什么是我割舍不下的,因为,我最宝贵的,已经在我身边。”
妙弋心中一暖,环紧了他的腰。逶迤的车队远离了应天城,一路向北而行。车队中有一辆素简的马车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天界寺的道衍和尚掀开帏幔回望城门方向,他掌上挂着念珠,竖放于胸前,口中默祝着什么,似在与京师,与天界寺作别。他眼中闪耀着踌躇满志的神色,却是与佛门高僧与世无争的神态截然不同。
道衍回忆起不久前,朱元璋亲自召见了他和数名僧人,命他们随侍分藩诸王,讲经荐福。燕王素与他交厚,一早安排下负责探筹抓阄的太监。僧人们依次拈阄时,道衍不出意外被分派去往燕王属地。
皇城面北的城楼上,太子面色凝重正凭高远眺,王弟们接连到了就藩的年纪,逐个地离开京城,离开他。虽未出城远送,可在每位王弟离京时,他都会立在城楼上,面朝王弟们藩地的方向,孑立许久。此次燕王携眷离京就藩,于他而言,别情更甚,驷马高盖车驾内,一个是他自小亲厚的四弟,一个是他想忘却难忘之人。他摊开手掌,掌中握着的正是妙弋曾遗落东宫的那只圆润饱满的朱砂耳坠,而这抹天华红已长在他心口,成为隽永的痛。
京师应天春意正浓,越往北去,萧瑟寒凉之意越盛。燕王并不着急赶路,他命辎重先行,带着妙弋一路游山玩水,看着她日渐重现的笑颜,他亦觉欢悦。
途径易州地界时,北平府前来接应的藩王护卫在驿馆中与燕王接洽,居放与王府蜀官朱能交割后,在燕王和王妃面前叩拜辞行。
盈月正侍立在王妃座后,她对居放即将回京城的事毫不知情。这一路走来,常能和他见面,虽无甚交集,于她心灵深处而言也是慰藉,忽而听到他要离开,震惊之余,她委实难以接受。
妙弋显然也是才知情,问道“你要回京?为何不同殿下去北平?”
居放稽道“回王妃,殿下已下达了新的任命,属下回京后会在兵部任职。”
盈月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响,居放往后又说了些什么,她再没听见。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驿馆后的林地中,想到此后在北平漫长的岁月里,再不能与他相见,便徒生悲怅。她越走越快,继而奔跑起来,她想逃得远远的,一个人躲起来大哭一场,突然,她脚下绊到错综的树根,一下扑倒在地,这一跤跌的不轻,手心和膝盖传来阵阵疼痛。正要撑持着站起来,一截玄色袍角映入她眼帘,抬头看去,果然是居放。
他弯下腰,不由分说将她扶起,道“就不能小心点儿,怎么样,摔疼了吗?”
盈月定定地看着他,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居放不忍再看向她清亮的眼眸,缓缓松开她,退后一步,道“要离开了,来跟你道个别。往后,莫要这么毛毛躁躁的了,照顾好自己,要开开心心地。”
她凝噎无言,只想听他多说些话,一直说下去。居放亦是满心的不舍,却因怀有两难之事,欲言而止,只道了声“珍重。”返身大踏步地离去。
盈月再顾不得许多,紧追两步,从后抱住他的腰,哭道“居放,别走,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就是特别舍不得你。。。。。。你和辛夷在一起,我绝不会打扰你们,可若再也见不到你,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居放心里一酸,喉头哽咽,有那么一瞬,他差点转回身紧紧拥抱她,可他还是忍住了,道“盈月,你会找到一个疼爱你,真心待你之人,你一定要幸福。”
说着,便要掰开她的手,她反而更加抱紧了他,她问道“你真的太狠心了,你告诉我,汤骋迎亲那日,你究竟有没有出现过?还是,你已经放弃解劝我了?”
居放只怕道出实情会令她心存希望,岂不更为痛苦,便违心地道“没有,那日我去了兵部,根本没回过王府。”
盈月又问道“那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趁她等待答案,手上略松动时,他狠下心用力拽开她合抱的手,道“我从未对你有过半分男女之情,你清醒点吧。”
盈月愣怔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林地外,再也没回头看她一眼。她突然疯似的朝他离开的方向大喊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她瘫坐在地上,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酣畅淋漓地痛哭着,也释放着埋藏在内心深处,对他最浓烈的情意。
往北平府就藩的路上,为不使妙弋太过劳累,朱棣硬是走了近两个月。这日到了通州,二人以便于游览之名微服出行,借机察看当地民情物理,朱能与护卫们私服分散在周围暗中随护。
朱棣携着妙弋的手走在通惠河河堤上,遥看运河中一派繁忙景象。从江南运来漕粮的漕船汇聚向漕运码头,大小不一的货船,游船,渡船散布在宽阔的河面,蔚为壮观。码头上,驰道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再往城内去,街巷纵横,商铺林立,可与京师应天最繁华的街市相媲美。
朱能适时地跟随在燕王与王妃身后,介绍道“主子,此处因通惠河与北运河的开凿,成为通衢之地,乃进出北平府的必经之路。官宦,客商,百姓,三教九流之人云集,因此也促进了通州各行各业的展。等过了通州,不出半日,便能抵达新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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