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睡,别睡。”筱筱又及时推走了九千的瞌睡虫,“我听说喽,你今天带来的男人很英俊,还很温柔?你们孤男寡女……”
“清明吗?”九千睁开眼,又闭上,脑中回忆清明的种种,“长得还不错,也是个好人,可没那么夸张。他的伤有点麻烦,你明天也许能见到。”
“叫清明?这是什么怪名字?听上去阴气好重,姓什么?”
“不要随便拿人家名字开玩笑啊。”九千笑着点了点筱筱的额头,“不知道姓什么,他说自己是孤儿,也许没姓。在牌楼下靠被人打来赚钱。可他身上受的偏偏都是剑伤。”
“剑伤?”筱筱面露担忧之色,眼里有着责任,“你了解他的底细吗?不要惹祸上身才好啊。”
“你想太多了吧。孤儿能活下来不容易,更何况是西城那边的。”九千不无感慨的说着,“相比之下,我们可幸运多了。”
九千被勾起了往事,视线凝视着虚空,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她七年,筱筱五岁。
被师娘用层层厚布裹着抱上山的筱筱,在九千看来更像是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九千以为她根本活不下来,可师娘的悉心照料,使得一年后的筱筱健康坚强,令人不能想象。
那时玉铂山上收的弟子大多是山下富豪的少爷小姐。只有她和筱筱是孤儿,除了大师兄砚林外,并无太多交好的同门,于是她们
很快就形影不离。
可正因为如此,使得九千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她常听筱筱说起自己的过去,虽然仅是六岁的孩子,但仍可清晰的回忆起自己在街上跟着老乞丐要饭,被人欺负,最后带着重病,在已死的老乞丐身旁哇哇大哭,直到被经过那里的师娘抱回来的事。
点滴片断拼凑而成,最多不过一两年的事,不是些好的记忆,可筱筱并没有忘。每当听到些,九千就会胸闷,气虚,甚至会晕倒,她起先以为是同情筱筱,可时间一长发现并不是,她很想在安慰筱的时候也说些自己的事,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严格的说,是记不起上山之前的事,她是孤儿,是不是也做过乞丐?有没有捱过饿?怎么被带到山上的?她全无记忆。
她曾想,人本来就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筱筱也许是比她聪明,才会这样。可问了砚林师兄,还有其他同门师兄姐妹,他们都可多少说出自己一两件童年的事,唯独她没有。
问师傅师娘,师傅总会不耐烦的走开,而师娘则会语重心长的说出一句:我的千儿,你若永远记不起来,才是幸福。
屋外一阵异样的声响,把九千从回忆中拽出。回头,见筱筱也惊得面露惊奇。
两人起身下床之际,九千想到了什么,几乎笑出了声。“是小小。”
“哎呀,我也忘了。”筱筱率先走到屋外,拿起一个竹篮。竹篮里铺垫了
许多碎布,还缠着一圈黄色小花,中间卧着一只睡熟了的大花橘小猫。
“做恶梦了吧,要不要把它弄醒?”筱筱挠着小小的耳朵。
“已经过去了,你听都打鼾了。”九千接过竹篮,放到了两人睡觉的屋子。“我们陪着它。”
望着它,九千静静回忆着白天发生的一幕,这次出门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师娘死了,她想要的答案最终被带到了黄泉。只是这次出门,师傅的举动一直很奇怪,一切都是心血来潮似的。直觉上,师傅是知道一切的。
所以,她选择跟着师傅,揭开自己被深埋的记忆。
“天干雾燥,小心火烛!”
安静漆黑的街巷上,勤奋的打更人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搅扰了金卓群的美梦,仍是强提着精神四处巡视着,口中照例念着千年不变的话。
忽然,某个东西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移动了下,反射性的,将脸转到那个方向。
是一处漆黑的深巷,打更人心中起疑,提灯走过去,灯很亮,几乎照亮了巷口一丈远的距离,却什么也没见到,再向里走几步,还是什么都没有。
刚刚那会是什么呢?打更人琢磨不透,摇了摇头,心道:反正不会有什么的,这东城不比西城,那里是处处要小心,步步需提防,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边则是太平天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还好,还好他是在东城这边当差的,打更人心中得意的想着,打
了个哈欠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那条深巷中慢慢闪出一道挺拔颀长的影子,悄然无声的藏于黑暗中。须臾,平地跃起,足不沾尘,翻身上了屋顶,几个箭步消失在夜空中。
黑影,他以为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月亮的脸悄悄的自云层中游出,它注意到了房脊上的一点,露出了淡然讥讽的笑。
那是一点血,殷红的鲜血,在月亮的光照下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