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铃叮当作响,正是秋风扫落叶的时节。
医馆中清闲了整整一个下午,金卓群自然又是不在。九千两人于是铺开棋局,继续着玉铂山上未完的厮杀。
“当!”一声脆响,白子落定,占领着大片江山,输赢已清晰可辨。
筱筱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张开双臂,仰躺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总算结束了。”
一旁的九千甚至还未收回落子的手,斜眼睨她,“没见过人输棋的时候下了刑场一样,尤其是你。”
“本来就是你要拉着我比的,我只不过奉陪而已。”
九千挑了挑眉,笑道:“这话我听来好熟悉,在山上的时候每次都是我对你说,现在怎地反过来了?”
“哼。”筱筱收回了慵懒的架式,双臂交叠放在桌子上,认真的回望着九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拉我下棋无非是想绊住我,不让我出去喽。”
“你怎么晓得?”九千也不否认,收拾着棋子,“你还记不记得,这副棋还是乌玉帮你拣的棋子,记的残局。”
“当然记得。”筱筱耸耸肩,“只过了几个月嘛,我记性哪有那么差?”
“你记得?你记得还和唐瑛纠缠不清?”九千此话脱口而出,随即觉得很是不妥。
所有的人都认为筱和乌玉并不合适,更何况两人还小,甚至九千一直以为,正因此如此,师傅才有的下山开医馆的决定。
只是,此时此刻,她心中别着口气,
仿佛渴望拿一切能拿来用的武器化为语言质问筱。
只因唐瑛和清明一样,有着神秘的身世过往和令人难以琢磨的可疑之处。
“这个……我也不知道。”筱筱,沉吟良久后,终于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也许,我该和唐瑛坦白说一下我乌玉的事,可是九千,你有没有和清明说砚林的事?”
九千翻了个白眼,“砚林是我师兄,清明是我朋友,仅此而已。”
筱筱闻言露出烦恼的表情,“可是我想和唐瑛好,也忘不了乌玉,怎么办?”
九千一时被说愣了,气得说不出话来,低头找寻着,终于拿起另一张凳子上的棋谱,卷了卷照着筱筱的头连打数下。
筱筱未料到九千会有这一手,一个闪避不及,被打个措手不及,无处藏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我替师傅师娘教训你!你这个”九千咬着嘴巴,一忍再忍,实在无法道出那几个字眼,只得举手打来发泄,“一个好端端的黄花闰女,哪里学来那青楼女子三心二意,不知礼数的毛病?我今天就替师娘管教管教你!”
筱筱又在一顿乱打中挨了好几下,终于一个闪身,跳出了紫檀雕花,高背带扶手的贵重躺椅,若不是因为坐在这里面,又怎会被莫名多打了几个?
“我告诉你,你就是不认真才会输棋,心不静怎能下出步出好局,我早就想籍着这个试试你到底
是不是春心大动了!”九千还在后面追赶着,一直从问诊的正堂追到院子又追回来。
“真是强词夺理,我棋艺本就不如你,何来心不静之说,我静还是不静都不是你的对手啊,你简直就是欲加之罪!欲加之罪!”筱筱开始变得嘻嘻哈哈,不顾九千的愤怒,冲向了大门外。
只是一下子落进一个怀抱,筱筱生怕撞到病人,连连道歉,点睛一看,却是香妮来了。
“在门外就听你俩吵,害我连落叶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香妮被筱筱扶起后,娇嗔着道,一副悲春伤秋却被扰了清雅的模样。“你们这是干什么?又切磋呢?”
面对香妮的调侃,九千胸口起伏,却也在外人面前不好动手,更何况这等事也无从解释,只得狠狠的盯着筱筱,喘着粗气。
哪料到,筱筱躲在香妮身后,朝她扮个鬼脸后竟一溜烟的逃了出去。
“你你回来”待九千急忙追上去,早不见了踪影。
香妮笑着夺过被卷得走了型的棋谱,草草翻看着,“你这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差,人家入了秋都是多愁善感的,你怎么暴躁起来了?”
“暴躁……吗?”九千咀嚼着香妮玩笑般的话。
是啊,她从未对筱这样过?是为什么?
一个答案再清晰不过的浮上心头,妒嫉吧。筱从很小起就洋溢着丰富的七情六欲,鲜活的成长着。无论是理想还是爱情,都勇于追求,渴望闯荡。
这正是她自
小渴望,而不敢去做的。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强加于人,总是希望阻隔在她面前的烦恼和界限,之于筱也是不可跨越的,也能和她有同样的绝望。
可是筱并不是这样的人,她那总是昂然的兴致和飞扬的性格,以及不顾一切去和唐瑛相会的兴奋是她偷偷籍着出诊之名跑到清明那里无数次也不具备的。
九千终于找到情绪的缘由,尽管沉重,反倒清醒了。
于是收拾着东倒西歪的东西,尤其是那盘棋,瞥见香妮的身影,突然上来了兴致:“香妮,你会下棋么?”
本是正在帮忙的香妮,闻言回头,眨眨眼,露出兴奋的笑,“我们杀一盘吗?”
“当然。”九千仍下了手中的分堆的药材,坐回了座位上。“今天客人少,咱们俩也切磋切磋。”
“什么?”香妮本是将要在她夸张的笔划着“请”的手势中落座,又惊奇的站了起来,“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你比我还糊涂。”
“怎么?”
“明明是你自己挂铺歇业一天的嘛,还问我怎么的?”香妮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拉九千到了门外,指着那块已被风吹雨打过的木牌子,上写着‘今日歇业’四个大字。“我还纳闷了一上午呢,门开着,窗也开着,听得到人声,却偏偏不摘牌。”
“哎呀,这这真的是我糊涂了。”九千锤捶头,连忙将木牌摘了,可随即一想,反正到是午后了,入
了秋天黑的渐早,还不如将错就错,免得自己此时迷迷糊糊的再误疹了病人。于是,顺手将牌子又挂了上去。
“我也累了,还是休息一天吧。”九千笑道,“走,下棋去。”
可就在此时,忽然一种怪异的感觉。
那牌子,经常都是她亲自时摘时挂的,怎地今天挂在那里她没有印象?真的是她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