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马已经倒下了,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合作,一起逃出去。”我微笑着提出建议。“逃出去,怎么逃出去?”他狐疑的看我,冷笑道,“你在皇宫锦衣玉食,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的跟我这个亡命之徒一起逃亡。”“金银于我如粪土,富贵于我如浮云。——你无须笑我假清高,因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完全问心无愧。或许对于你们男人而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拜相封侯,光耀门楣,阴蔽子孙才是毕生的追求。但对我们女人来说,有情饮水饱,什么高贵的身份崇高的地位都比不上和自己所爱的人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如果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那么当日你家王子要求我进宫的时候,我也没必要那么大动干戈的逃走。”绑匪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是否可信。“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同样的,我也并不信任你。但是现在我们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如果我没有推断错,卓嘎派出的追兵已经开始搜索我们了。他们沿着马车的痕迹,很快就能够找到我们。天!”我看了眼被马车压的东倒西歪的牧草,冷冷道,“你做强盗没几天吗?连最基本的反追击都不会。”“我本来就不是强盗。”绑匪刺客面色放缓了一些,旋即又厉声警告我,“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不是卓嘎,不懂得怜香惜玉。”“算了吧,他要懂得怜香惜玉,也不会让我以身涉险。”我笑的淡漠。夜色已经很深了,胡狼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刺客就是当天绑我的强盗,也料不到这个绑匪居然会带我走那么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别说得这么冷酷。”绑匪对我淡然的语气不以为然,“他对你算是不错的了。”“是吗?也许是你们男人一贯冷酷绝情,所以才会为他辩护,也为你们男人辩护。”我懒懒的反驳。他想说什么,下一个举动却是立刻带我掩进高高的牧草丛里。悄无声息的,几个身影落在月色明亮的草原上。他们围着马匹已经倒下的车子搜查了一番,其中一人低声吩咐了一句,追踪的侍卫立刻开始勘察周围的情况。可怜的绑匪现在可比我紧张多了。反正我是否被发现问题都不大,谁叫我目前的身份是受害者呢。夏夜的草丛中各色小虫子一应俱全,闷热,蚊虫叮咬得厉害,躲藏的滋味相当不好受。我不会武功,不懂得如何屏声静气,瑜伽里调整呼吸的方法我也已经多年不曾练习。可是我因为心态平和,反而悄然无声,呼吸的频率一如平常。相形之下,内功修为颇有根基绑匪的整个人僵硬的跟大理石一样。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冷冷的折射出银色的晖芒。侍卫终于向四面八方散开。精神绷到极点的绑匪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摸了把头上的汗,起身就要走。我连忙把他拽住,手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动。过了不一会儿,侍卫果然又重新出现,这次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点点头,再次散去。估摸着他们已经走远,我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如此折磨一个孕妇,真是有违国际红十字会的精神。“你怎么知道他们会重新回来?”身上几乎已经汗湿了的绑匪警觉的看我,“你是不是跟他们商量好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没事的时候多看点书,既没知识又没常识。”我鄙夷地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后者非常配合的发出冷笑的冰芒。“看书,看什么书?《孙子兵法》还是《鬼谷天书》。”“那算什么,要看就看金庸古龙。”我嗤之以鼻,这一套路我还是跟95tvb版《神雕侠侣》上杨过大侠学的。“金什么?”“都说中土文化博大精深,不是你可以管窥蠡测的。扎实点,从根基开始学起。”我谆谆善诱,“以你目前的水平,看金庸古龙有点太为难你了。”可怜的绑匪被我忽悠的一愣一愣,嘟囔了几句,乖乖在前面开道。绑匪知道一条可以躲过守卫盘查的捷径,意图带我从那条荒凉而漫长崎岖的道路上开始逃离卓嘎的征途。西秦虽然地广人稀,但无奈这个绑匪想走逃离的方向非常明确,往两国的接壤处而去。也只有到了三不管地带或是再找机会潜入南国,他才可能保住性命安全。这就好像为什么中国的贪官都爱往美国跑一样。我当然不愿意走这个方向,因为这和我的目的地南辕北辙。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他相信只有出奇制胜才有机会成功的逃出去。追兵重重的状况下,他只好同意我的建议,往西边去。我看着他,心里盘算如何在走到穿越点的前一刻甩开这个免费保镖。因为追兵太多,我们只好摸黑夜行,终于在黎明晨曦微漏之际赶到一个岔路口。按照我既定的路线,我应该是向左走,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往左前进。走到大约一百米处的时候,我把头上的一个钗子给拔下来,随手丢在路边。绑匪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想给他们通风报信?!”“闭上你的嘴巴!不知道就不要废话。”我懒得多说话,冷冷道,“如果你想安然无恙的逃走,最好乖乖的听我的安排。”见他依旧狐疑,我只好又多解释了两句:“我比你了解卓嘎,他生性多疑,从来不肯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既然我们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令他有迹可寻;不如主动制造一些明显的线索,叫他反而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好吧,我承认,我从来不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到迫不得已,我总会留一手防备。钗子插在云鬓里并不容易掉下,一般只有争执拉扯或是有人刻意而为才会跌落。这样,即使我们依然无法逃离胡狼的掌心,我的身份还能保持为受害者而不是合谋帮凶。我懒懒的微笑,当面撕破脸总是不智的。“我从卓嘎手里逃出去过。”我微笑着给他信心,摸了摸肚子,我又笑得温柔而慈爱,“而且,这次我必须逃出去。”他循我的手指看去,眼里闪烁着了然于胸的精光和算计的暗芒。我的眼睛始终落在肚子上,连眼底的笑容都明媚纯粹,整个人都沐浴在母爱的光辉中,毫不设防的单纯。宝宝,看好了,扮猪吃老虎是你父亲最擅长玩的一招,妈妈学习不错吧。不,妈妈并不想你恨你的父亲,他对妈妈很好,真的很好,比妈妈期待的还要好。为什么要离开?宝宝,很多事情等你长大了才能够自己真正明白,旁人包括妈妈在内,都无法说清楚讲明白。妈妈想说的是,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子,那么性子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固执执拗,倘若如此,遇上再好的男子,也只能把他们都逼走。如果你是个男孩子,那么最好不要爱上像妈妈这样的女子,因为爱上这种人会很辛苦,很辛苦,辛苦到你只能放手让她离开。“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话找话,企图转移对沉重不堪的双腿的注意力。养尊处优惯了,我似乎丧失了劳动人民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走路走的我头昏眼花的。夏天热的厉害,必须得趁早上日头小的时候多赶上一段路。“扎西。”绑匪看了看我,闷了半晌,瓮声瓮气的吐出两个字。“好名字。”我虚伪的夸奖以后,发现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沉默的让人心里发慌,太阳已经越来越大,火辣辣的烤炽这无边无际的草原,大地蒸发出来的水汽是热腾腾的。“找个地方避暑养精蓄锐。现在牧民逐渐多起来了,我们两张生面孔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我看了看周围,指了指旁边一个废弃的帐篷。扎西沉思了片刻,也钻了进来。我疲乏不堪,身上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浸透了。扎西丢给我一个水囊,我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就狠狠往嘴里灌了一汽。如果他现在想下药撂倒我,那么就意味着要拖一个体重估计已经突破110斤大关的女人逃命,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没理由去做。毕竟,能撺掇着自己的老大去冲锋陷阵到中土的军营里行刺的人,不会做任何赔本的生意。扎西,努力争上位的破落贵族之后,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以和平友好的方式落幕。当然,我只是希望。扎西也在偷偷的注视我,似乎在思索怎样从我身上谋取更大的利益。我的身份,他一知半解,云里雾里的,他既畏惧倾服又有些蠢蠢欲动。我暗暗觉得好笑,这人和人,一旦牵扯到利益纠葛,就别想着能够坦诚相待。我静静的合上眼睛,轻声道:“我们轮流休息,太阳下去以后继续赶路。”“你自便,我在旁边看着。”有人免费当看护,我要拒绝岂不是太伤害他了。于是我很顺应民意的开始打盹,这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走到了鼎盛的末端。扎西的耳朵始终竖着,方圆十米的苍蝇蚊子都逃不过他半眯的眼睛。每个小人物都会力争上游,只是机会转瞬即逝,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在流星划过天际之时,结绳许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