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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页(第1页)

孙朔连忙膝行把散落的铜权一一捡起,放在手心中举过头顶,等待胡亥取用。胡亥摆弄着手中的铜权衡,很快就用一枚铜权称出了自己身上的一枚公子金印的重量,欣喜地嚷道:&ldo;这就是公平了吧?不偏不倚。&rdo;只听赵高冷哼一声道:&ldo;公平?这的确是公平了,可是要是臣用这一枚铜权,去换公子手中的那枚公子金印,公子可换?&rdo;胡亥一愣,他虽然是头一次看到这铜权衡,但他也知道铜和金子的价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失神片刻后,他摇了摇小脑袋道:&ldo;不换,这根本就不公平。&rdo;&ldo;没借,所以虽然公平是从权衡器中而来,但却并不能用权衡器权衡。&rdo;赵高毫无起伏的话语听起来有些瘆人。孙朔的手臂举得有些微酸,但却把头低得更下去了一些。他知道这个人是在教导小公子,不是从书本上,而是从现实中。看来,小公子当真得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夫子呢!胡亥却因为赵高的这一串话听得有些头疼,把手中比较沉的铜权衡放在一旁孙朔的手里,疑惑地追问道:&ldo;那公平是什么?哦,吾知道了,是公众所说的才是公平吗?&rdo;赵高微微冷笑了一声:&ldo;公众?六国的民众难道就想成为秦人吗?难通就希望自己的家园被秦国的马蹄践踏吗?&rdo;他的用词中充满了讽刺与不满,可是语调平和就像没有任何情绪,让人感到无比的违和。孙朔脸颊边滴下的冷汗越来越多,在秦宫之内说这样的话,真的没问题吗?胡亥也有些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赵高并没有指望有人能接他的话,他平淡地续道:&ldo;所以,只有最有权势的人说的话,才叫真正的公平。&rdo;&ldo;这是臣给小公子上的第一课。并不是公众所说的才是公平,王公君主所说的,才是公平。&rdo;&ldo;所以,努力成为有权势的人吧,小公子。&rdo;胡亥在呆愣之后,立刻激动起来。孙朔汗如雨下,这样的夫子,当真没问题吗?公元前215年秦始皇三十二年孙朔小跑步地跟着胡亥在御花园中疾行着,一转眼他一手服侍的小公子都已经十五岁了,长身玉立,面如冠玉,极为俊秀的少年郎了。他的小公子身份尊贵,是始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就算他在皇宫里横着走也绝对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孙朔知道胡亥井不快乐。始皇带当年虽然为他找了赵高当夫子。可是不久之后,赵高就荣升符玺令事,掌管皇帝的一切印鉴,便很难抽出时间来教导胡亥。所以胡亥终日无所事事,在宫中到处闲逛。当然,这是官里的内侍们的错觉,只有一直跟着胡亥的孙朔知道,他的小公子每日在皇宫中乱走,但最终都会停留在咸阳宫暖阁外的一处僻静地方,一呆就是一整天。因为这里可以听得见始皇帝议政。孙朔知道胡亥偷听倒是不要紧,他一个小小的内侍若是听了不该听的话,代价就大了。所以他都是站得远远的,顺便给小公子放哨站岗。他远远地看着站在阴影之中的胡亥,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射下来,在他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让穿着那厚重衣袍的纤瘦背影显得越发脆弱起来。孙朔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小公子一站就站一天的习惯,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养成了。还是很小的时候,小公子就喜欢去大公子扶苏的书房,大公子对他的到来也甚是欢迎,毕竟胡亥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孩子,就算听不懂,也不吵不闹,只会拿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看,无论是谁都拒绝不了。不过后来始皇帝说胡亥会耽误大公子的功课,坚决不让他去公子扶苏的书房了,胡亥就站在书房外面偷偷听。后来公子扶苏可以在咸阳宫参政议政了,胡亥的岗位就转移到咸阳宫的暖阁外了。孙朔动了动有些酸麻的脚,把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换到另一只脚上。这些小窍门都是在皇宫里的内侍私下口口相传的,只有这样才能一站就一整天。而这样的窍门,尊贵的小公子居然都要用到,孙朔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随着年岁渐大,孙朔原来不懂的,现在也开始懂了。例如为何始皇帝什么都满足小公子,却不愿让他读书,例如为何这么放心地宠他,捧他上天,就算是要任何宝物都眼睛不眨地随手赏赐,可是堆独书简和刀剑却不在其中。是因为始皇帝把他当儿子看待,而却把大公子扶苏当成帝国的继承人。始皇帝对大公子吹毛求疵,但始皇帝的态度越严厉,就越能说明他对大公子的期望颇高。对小公子越放任自流,就越说明他不把小公子放在心上。胡亥也曾私下对他说过,他是故意骄纵,故意索要各种珍奇异宝,因为始皇帝从来那是面不改色地满足于他。孙朔却知道,小公子并不是想要这些冷冰冰,金灿灿又晃眼睛的东西。他只是喜欢从始皇帝手中索要宝物成功后,看到大公子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一个是渴望认同,一个是渴望父爱,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孙朔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便先到左近的亭子里准备好点心和清水,之后不久便看到自家小公子带着不甘心的表情走过来。他连忙预备好坐垫,试了试杯子的温度,不烫不凉,正合适。眼见坐下的胡亥却并不喝,而是咬着左手的大拇指指甲,一脸阴沉。孙朔知道胡亥做梦都想名正言顺地坐在咸阳宫之中,可是这个梦想貌似很难实现。他伸出手,阻止了自家小公子不文雅的小动作。这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了,他发现胡亥只要一烦躁,就会不由自主地咬指甲,他怎么阻止都纠正不过来。&ldo;孙朔,这不公平。&rdo;胡亥绷着一张俊秀的脸容,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只是简单地说了六个字,并未把话说全,但一直服侍他的孙朔却能领会他的意思。他不甘心,为什么那个人都可以和皇兄一起读书习字,一起参政议政,他却连门槛那迈不进去?孙朔从怀里抽出干净的丝帕,把胡亥的左手仔细地擦干净,有些可惜地看着上面被咬得秃秃的指甲。他家公子的手明明很好看,但是这指甲当真丑了点,要不要以后要让小公子随时带手套?&ldo;孙朔!&rdo;胡亥等不到孙朔的回答,暴躁地一挥手,丝帕被他打落在地。孙朔也不着恼,他家的小公子向来如此。他低眉顺目地弯腰捡起丝帕,顺便解下胡亥腰间的公子金印,然后在胡亥不解的目光下,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枚做工粗糙的铜权。看着两个小东西都静静地摆在桌子上,胡亥看到那枚铜权上还刻有秦始皇二十六年的铭文,不禁皱了皱眉道:&ldo;这不是赵高第一次见吾的时候送吾的那个铜权衡,汝怎么任随身带着啊?&rdo;他记得当初他没新鲜几天就随手不知道扔哪里了。孙朔的脸有些发红,这枚铜权和公子金印一样重,他微妙地觉得这枚铜权有特殊的意义才贴身带着的。他轻咳了一声才道:&ldo;公子,孙朔还记得,这一枚铜权和公子的金印是同等重量的。&rdo;胡亥点了点头,充满回忆地微笑了一下道:&ldo;没错,吾还亲手权衡过。&rdo;孙朔见他心情稍有好转,便略一思索,续道:&ldo;公子,孙朔斗胆,这枚铜权就像是臣,在大秦帝国中随处可见,流传于市井之间。而这枚公子金印则代表着公子,金贵无比,这世间只此一枚。&rdo;&ldo;哦?这比喻倒是新鲜。&rdo;胡亥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孙朔接下去会说什么。&ldo;这枚铜权却和公子金印同等重量,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公平的,因为吾等都拥有着同样的生命,活在这个世上。&rdo;孙朔微笑道。&ldo;这倒没错。&rdo;胡亥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ldo;汝接下来不会说,其实这还是不公平的吧?吾二人的地位不同啊什么的吧?&rdo;孙朔低声说道:&ldo;公子,符玺令事曾经教导过您,这世间是有着公平的,只不过只有真正有权势的人说的话才是公平的。可是在臣看来,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就像臣一降生,就是为了当公子的内侍而生,而公子就是作为公子而降生。&rdo;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曾经考虑过很久,为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是注定要服侍别人的?但时间久了,他也就看开了,既然命定如此,他为何还要纠结呢?更何况,他服侍的小公子也很好,他也很开心。&ldo;就像这铜权,就算不是铜权,本质也是黄铜,不值一钱。而这公子金印,就算不铸造成金印,其本质也是黄金,天下间最尊贵的物事。&rdo;孙朔真心诚意地说道。胡亥把玩着手中的公子金印良久,俊脸一沉,冷哼一声道:&ldo;汝费了这么多口舌,就是想让吾知道吾与皇兄之间的差距吗?吾注定就是这公子金印,而他则注定是那方传国玉玺和氏璧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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