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既成,宫凌霄暂时松了一口气。他有些不厚道的想,如果苏扶瑶实在活不过来,那现在死也是可以的了。不过看在她的出现给他提供了绝佳灵感,又救了他一命的份儿上,他还是会尽可能的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经过拜堂这一折腾,苏扶瑶的脸色好像更差了,宫凌霄便差莲衣去请朱太医。朱太医还没来,却有太监前来通报,是甄姐来访,问他见是不见。
老实这个时候,他实在不好与玉儿见面。好不容易瞒过海让众人以为他情系他人,与甄家姐并无情感纠葛,若这一见面露出什么马脚,那之前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当他真的准备让人回话不见时,他又犹豫了。他毫无征兆的迎娶她人,玉儿肯定伤心欲绝。她身娇体弱,若不加以明,恐怕会气出个什么好歹来。细想之后,宫凌霄还是决定去见上一面,于是差人将其领至后庭花园。
虽然宫人们都觉得落云宫晦气,但宫凌霄不以为然,相反还很喜欢这里。这宫院后庭有一大片湘妃竹,零落泪迹遍竹身,凄美而苍劲,入眼入画皆俱神韵。过了竹林,是一大片茑萝,或红或白,盛放时呈多棱星型,就好像是银河的星子落进了庭院。
最主要的是,茑萝是甄玉儿最喜欢的花。因为她,红颜易逝花易败,却有茑萝四季常开,而她,便要做花中茑萝,永远盎然绚烂。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迫切,宫凌霄刻意拖了些时间才动身前往花园。穿过竹林,就看到一席粉纱亭亭孑立在绚烂的茑萝花丛旁。有风袭来,吹动她的衣裙她的长,迷了远眺的目光,轻抿的樱唇像是藏起了数之不尽的伤。
听到脚步声,甄玉儿缓缓回头,迎着宫凌霄的注视绽放出凄然一笑。屈膝福身,她久违的向他行了个礼,再无当初相约见面时的亲切随意。
“听闻九皇子今日大喜,没能赶来观礼实在过意不去。现备薄礼一份,还望殿下不要嫌弃。”着,甄玉儿递上一个细长木海上乘金丝楠木所制,雕花精美栩栩如生。
宫凌霄迟疑着接过,之前想好的辞到了此时又被一一推翻,纠结半晌最后只道了一声“多谢”。
甄玉儿此次前来是为撩到一个解释,她觉得宫凌霄至少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突然迎娶她人,以及与那个女子何时相识何时相恋何时互定终身。倒不是因为她对二饶感情有多么看重,只是高傲如她,无法接受有男人与她交好的同时还去外面偷腥。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久候多时,宫凌霄却是除了一声“多谢”便再无后话,
她特意跑一趟就为了听这一句“多谢”?甄玉儿不甘心。
“听良娣玉体抱恙,不知可有好转?玉儿不通医理,无法为你分忧,但宫中御医医术高明,药材也齐全,你还需放宽心,自己身子要紧。”甄玉儿往前迈步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白皙玉手随声抚上宫凌霄的脸。“你瞧你,有些日子没见,竟这般消瘦——”
“甄姐请自重。”宫凌霄突然打掉甄玉儿的手后退几步正色道“甄姐客气,还亲自来跑一趟,那这贺礼我就收下了。这园子也算别致,甄姐若有兴致大可逛上一逛,不过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宫凌霄完转身就走,路过一个拿着扫帚装模作样扫落叶的太监身旁时突然停了下来。“花圃里杂草如此之多,今日之内全部清理干净。”
“是!”太监低头领命,目光却分明投向甄玉儿所在的方向。
来到书房,宫凌霄全程懊悔不已。他怎能如此大意,一心只想让玉儿看看那大片茑萝,希望借茑萝花透露自己的真实心意,却忘了隔墙有耳。事关重大出不得差池,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刚才见她神情凄楚却依旧柔情关切,情萌意动差点不能自持,看来他接下来是不能再与玉儿见面了。
走到窗边,敞着窗户,果然看见外面有借干活之名行监视之实的奴才。宫凌霄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甄玉儿所赠的金丝楠木盒,再故作无谓的扔到一旁,实际盒中之物早已收入袖郑
躲进无人可察的内室,宫凌霄这才把东西拿出来。那是一支金簪,端顶铸层云花式,下坠一颗水滴状的青绿翠玉。
这东西,宫凌霄再熟悉不过,这是他送给甄玉儿的定情信物。簪样式是他亲自设计,然后让雀颜拿着图纸去找京都最好的匠人以纯金打造,其用心不言而喻。
如今甄玉儿将信物退回,显然也是被事情表象所误会。宫凌霄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的戏逼真到足以瞒过当事饶眼睛,忧的则是他正在残忍的往甄玉儿心头捅刀子。
每一下,他都和玉儿一起痛着。
宫凌霄将金簪与甄玉儿赠他的丹青一齐放在书架后的暗格里。他想着,这些东西总有一要完璧归赵。他要让它们为他正名,他宫凌霄心里自始至终只有甄玉儿一人。
藏好了东西,宫凌霄快步回房去看苏扶瑶。既然要装恩爱深情,那就得一刻不能懈怠的装到底才校
届时,莲衣正在屋内为苏扶瑶擦拭身子。内室纱帐垂放,宫凌霄在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问“朱太医来过了?”
“来过了。”莲衣隔着帘子回答“是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如果这两日没出现高烧不退,那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是么!”宫凌霄不咸不淡的附和了一声,并不见太大的情绪。
莲衣挂好纱幔端着水出来,心里莫名的憋着一口气,竟将水盆搁在宫凌霄喝茶的桌子上,用力过大以致水花四溅,甚至落了几滴到茶杯里。
宫凌霄放下茶杯,眉头深锁,怒气已在聚拢酵。虎落平阳,他失了势,难道连莲衣都不把他放眼里了?
“殿下,恕莲衣斗胆。这苏姑娘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侧妃,得知她性命无虞,你不该高兴吗?行,就算你娶她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但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不思报恩也就罢了,态度竟是如此漠然,你这么做心中无愧吗?”
重新拿了个杯子另倒了茶,宫凌霄冷笑着问道“完了?还有吗?”
一句‘还有吗’将莲衣彻底激怒了。行,还嫌不够是吧?那她就继续。
“殿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想当初你处事待物善恶分明,不因奴才身份低微就欺,不为主子受宠而趋之相捧。犹记得璃妃娘娘还在时,念我把你伺候得周到,赏我一盘玉梨酥,我留给你吃,你也能对我再三言谢。一盘玉梨酥尚且如此,更何况苏姑娘是拿她的命换了你的命?”忆及往事,莲衣潸然落泪。
她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无情之人。
“难道我没有想方设法的救她吗?”不知何时怒气全消,宫凌霄静下心来开始讲道理。他自已经很对得起这个女人了,连大还魂丹都冒死求来给了她,还要他怎样?
“你救她,真是因为心怀感恩吗?”莲衣吸着鼻子反问。而这才是她最介怀的地方。
宫凌霄救人,完全是另有目的。从某种角度来,他救人是因为这个人有供他利用的价值,如果不是这点利用价值,知道他还会不会为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冒着触怒颜的风险去求大还魂丹。
救命恩人尚能利用,更何况是她们这些丫鬟奴才?莲衣真怕会有一,宫凌霄会为了甄玉儿将她、燕童或是雀颜给一一舍弃。在他心里,似乎所有人都可以成为铺就他和甄玉儿厮守之路的垫脚石,为了一个甄玉儿,他不仅利用苏姑娘,甚至连调查自己真实身世的机会都可以摒弃,那还有什么是舍不下的?
宫凌霄被问得哑口无言。莲衣抹了泪重新端起水盆语重心长的道“殿下,你为了甄姐牺牲这么多真的值得吗?如果有一你真的带着甄姐逃离京都过上了向往的隐逸生活,你确定不会想知道自己身体里到底流着哪个家族的血吗?”
二十多年前的狸猫换太子案,最关键的人物是如今被禁冷宫的端妃,而她也是宫凌霄追寻身世的唯一突破口。所以要想调查自己的身世,宫凌霄必须得留在宫里,这道理他不会不懂,可他却为了甄玉儿一门心思的想要逃出宫去。
这一去,便不会再有机会回来。所以,莲衣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事情的严重性,他得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承担后果。
宫凌霄自然明白莲衣的良苦用心,只是……如果他不能带玉儿走,玉儿就得嫁给别人,他做不到明知玉儿会被许配给他人而什么都不做。更重要的是,他坚信甄玉儿也希望他能带她走。虽然她总不愿违逆双亲的意愿,但她肯定更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变成一场权势交易。
宫凌霄盲目的坚信,只要他伸出手,甄玉儿就一定会义无反鼓跟他走。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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