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阳也年轻过,自然理解。这时,他要的咖啡也端来了,于是他加奶加糖,也开始搅动自己的咖啡。甄陌却拿出了小勺,放在碟子上,抬手轻轻撑在了额上,继续说:&ldo;这应该就是我的初恋了。他很快带我上了c黄。他对我很温柔体贴,将我关照得无微不至。在c黄上,他也让我尝到了快乐的滋味。这样的人,没有理由不爱,尤其是一个从来没有尝过爱因而对爱有着无比憧憬的孩子。所以,我爱上了他,而且越来越痴心,非常狂热。……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rdo;薛明阳面无表情,端起咖啡杯来喝了一口,一个字也不说。甄陌坐在那里,神情略微有些呆滞,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ldo;然后,他渐渐地有了些变化,总是很烦恼的样子,对我说生意不好做了,跟合伙人有冲突。我一直觉得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应去探问对方的事业,所以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过他这些事。他既然说起,我当然会听,偶尔也会问一问。他就对我大倒苦水,我听了,自然心疼,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而且我一个小职员,没钱没权,又跟帮他什么呢?除了在c黄上、在日常生活中对他百依百顺,我也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让他高兴一些。……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然后有一天,他说他的合伙人卷款潜逃了,那是要付厂商的货款,否则他会被人家起诉的,而且再也翻不了身了。我……看着他那么沮丧难过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很难受,想帮他,就问他,怎么才可以帮他。他只是摇头,说需要300万才能度过难关,可他只能筹到100万。看我着急,他还劝我不要多想,说他自己再去想想办法,然后晚上偷偷地在我身边哭。我暗暗听了几天,就问他,那钱什么时候能周转出来,他说最多一个月就行,还给我详细讲了其中的关窍,我听着确实有道理,真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就开始打主意。我们的代理商付货款,都是我们的业务员去收的,有时候会在手上放很长时间,譬如一、两个月才交到公司来。这当然是集团财务制度上的漏洞,但也没人去提,我知道有的业务员就钻这个空子,把货款拿到股市上去炒,周转一下再交给公司。就在我考虑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再提这事,只对我更加温柔体贴,人却一天比一天瘦,我看在眼里,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帮他度过难关的冲动。&rdo;说到这里,他停住了,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薛明阳心如猫咬,脸上却是无动于衷,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甄陌面前的咖啡已经冷了。他只是呆呆地盯着,半晌才冷冷地说下去:&ldo;我下去跑了一趟,跟那些代理商编了种种借口,说公司改了政策什么的,要他们提前付货款。因为我一向跟他们关系很好,他们对我们公司产品的市场销量也很满意,所以都很痛快。我回来的时候,卡上带着100万货款,全都交给了他。他抱住我,很兴奋,发誓说一个月之内一定还我,然后说了很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我那时候,也就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无条件地相信了。&rdo;薛明阳已是听得心头大震,似是明白了什么,这才抬起头来。自走进门来,他这是第一次认真地看他。甄陌却始终用手撑着额,却是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眼光一直向下,看着那杯已经冰冷的咖啡,声音却更加轻飘:&ldo;没过几天,我父母一起去浙江出差,结果飞机失事……&rdo;他一时哽住,忽然停住了。薛明阳心里一抽,忽然替他难过起来。甄陌缓缓地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说了下去,声音略微有些喑哑:&ldo;两个人,保险公司陪了我40万,航空公司陪了10多万。我去了一趟浙江,领回了父母的骨灰。薛明始终陪着我,帮我跑前跑后,办理各种事情。我……那时候,看着他,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我父母是70年代末调来这边工作的,30年过去,兄弟姐妹早就生疏了,只每年在过春节时通一次电话,说的都是很客气的礼节性的话,我跟他们,基本上算是陌生人。除了安宁这个好朋友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我也真的就只有他了。所以,给父母买了一块很好的墓,将他们合葬之后。我把剩下的50万也都给了他。算下来,他还差50万。我那时候心里很空,也很乱,根本没去想过别的,就是一心扑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依靠,觉得帮他度过难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又回去把父母的房子卖了20万,自己1年多来的工资、提成加奖金有16万,也全都给了他。就这样,总共给了他186万,连个借条都没有让他打。&rdo;说到这里,他那线条美好的薄唇又浮现出一缕讥讽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