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以岚和周承到的时候,韩士然已经在前厅等待了。
身长玉立的男子,负手站在前厅里,微微仰头,看着前厅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韩士然转回头,见到洛以岚和周承过来,神色竟然有几分不知所措。
洛以岚笑着走过去,“韩公子。”
韩士然眉眼都透露着几分温和,“洛小姐。”
“韩公子请坐吧。”洛以岚说着,也在位子上坐下来,再次道谢道,“昨夜真是多亏了韩公子,不然,还不知道当时情况会如何呢。”
“将军府中的暗卫,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便没有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把洛小姐照顾好的。”
寒暄过后,洛以岚笑问,“这一大早的,不知韩公子所为何事而来?”
韩士然轻咳一声,犹豫了一瞬之后,方从腰间撤下一块玉佩,迟疑了一会儿,方才道,“这块玉佩……”
洛以岚眼神微闪,“玉佩……这块玉佩如何?”
韩士然略微苦笑,也不打算再多说杂事,道,“这是扶兰玉打造的玉佩,在大齐,唯有淳州韩家才拥有扶兰玉,而韩家有一个传统,便是在每个嫡子嫡孙过周岁宴的时候,由家长的长辈赠与一块扶兰玉打造的玉佩,上刻该子幼时模样,抱桃之状,寓意吉祥顺遂,而玉佩的背后,则刻上该子的名字。”
韩士然说着,翻过自己手里的玉佩,“在下手中的这枚玉佩,上雕一个然字,为祖父亲手所刻,上边的字迹,是祖父的真迹。”
洛以岚眸光微闪,“所以呢,韩公子想要说什么?”
韩士然轻声道,“昨夜,我见到你身上掉落下的玉佩,乃扶兰玉所制,上刻了一个淇字,也正是祖父的手迹,回去思来想去,心中始终放不下,因而今日才贸然上门拜访了。”
洛以岚笑,“韩公子想知道我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是么?”
不等韩士然回应,洛以岚道,“这是一位长辈的玉佩。”
韩士然知道洛以岚有所保留,不由得苦笑道,“不知你可愿意听我说一段往事?”
外人看来,两人如同打着什么哑谜一般,洛以岚默不作声,韩士然也不等洛以岚的回应。
他轻叹了一口气,望向遥远的天空,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有一天,祖父拉着他的手,惆怅地说起了一段往事。
韩家是淳州府,韩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边经商,一边与江湖上的朋友们往来,日子过得快意而潇洒,由此也认识了不少朋友。
但江湖上的势力虽复杂而多变,但韩老爷子依旧认识了许多朋友,他为人侠义心肠,对待朋友肝胆相照,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正是盛气正行的岁月,借着家中钱财丰厚,各路走商也经常需要武林朋友相助,由此结识了许多侠肝义胆的人士。
但却也因为这份侠义之气,为人所折服,与韩老爷子相交的自然也有不少江湖女子,其中一位名为孙舞娘者,为名门剑派之后,因承蒙韩老爷子所救,便对韩老爷子倾慕非常,以致于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
但韩老爷子对此女无意,韩家自然也不可能娶一个江湖门派的女子做当家的主母,因而拒绝了孙舞娘,后来,韩老爷子和妻子夫妻恩爱、鹣鲽情深的佳话也随着武林朋友的流传而在武林中流传了开来,自然也传到了孙舞娘的耳中,孙舞娘由此因爱生恨,竟然在韩家嫡长子周岁宴后,肆机带走了韩家的嫡长子韩淇。
说到这里,韩士然轻叹了一口气。
洛以岚静静地听着,低声问,“后来呢,我曾听说,韩家的嫡长子,为仇人所掳。”
韩士然苦笑一声,“确实为仇人所掳,孙舞娘可不是韩家的仇敌么?”
“韩老爷子既然与武林之人肝胆相照的,想必有不少朋友,既然如此,寻找儿子的事情,应该有许多门路吧?”
韩士然苦笑,“即便有再多人手又有何用呢,孙舞娘铁了心想要让祖父与亲生孩子骨肉分离,永生不得相见,又怎么会轻易让祖父找到孩子。”
说到这里,韩士然语气微冷,“孙舞娘将韩家的孩子带走之后,不做任何明显的伤害之事,却将一个仅有周岁的孩子,扔在了一条小舟之上,顺水漂流,等韩家人找到孙舞娘的时候,孩子早已不知去向,孙舞娘也因多年积怨过深,一朝报复而性子疯魔,神志不清,韩家集所有力量沿河寻找那孩子,却始终未见孩子的身影,但祖父始终相信,韩家的孩子,必定还活在世上,便也是靠着这一点坚定的信念,这么多年过去了,祖父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哪怕……哪怕祖父的心里,其实已经相信,那孩子,其实真的已经不在世上了。”
最后悲凉的语气,让洛以岚听在耳中,都感到无以言说的悲哀。
但是,韩士然的语气一瞬间又变得轻快而激动,“但是,这段时间,我们却听说,扶兰玉出现在了金陵城,这一点消息,让我们燃起了希望。”
洛以岚轻声道,“韩公子怎么就能单凭一个扶兰玉出现的消息而千里迢迢来金陵城呢?”
“只要有扶兰玉的消息,别说是金陵,便是乌訾和狄国,我也不辞劳远。”
韩士然殷切地望着洛以岚,“而如今,那一枚代表着韩家嫡长子的玉佩,便在你的手上。”
周承听到这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惊愕地看着韩士然,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消息,他原本并不知道韩士然是谁,但是,淳州府韩家却是知道的,如今已然明白了韩士然的身份。
看向洛以岚的时候,却现洛以岚的神色在这么一段时间里,并无太多变化,甚至隐隐有些早已知道事情的了然之色,不由得被震住了。
洛以岚笑了笑,从袖间将那一块玉佩拿出来,“韩公子说的是这块玉佩么?”
韩士然神色略微激动,热切地看着洛以岚。
洛以岚道,“这的确是我父亲的玉佩,不过,好像这也不太能说明全部的问题不是么,既然韩公子有所怀疑了,相信也必定听说过我父亲的事情,这在金陵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我父亲确实是洛家的养子,而这块玉佩,是他四岁被洛家收养时,他原先的养母交给老太太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这块玉佩原本就是我父亲的,而我父亲在被洛家收养之前的经历,如今已经无从考证了。”
韩士然一怔,激动的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
洛以岚见此,却也神色平静。
韩士然道,“能让我看看这块玉佩么?”
“自然。”洛以岚将玉佩交给韩士然。
韩士然轻轻摩挲着,忽然道,“还有一个证据,韩家的嫡长子,左肩膀上有一块胎记,为鱼形图案,何况,洛小姐可能不止,你与我祖母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这也是当日为何祖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会又那样诧异的神色。”
洛以岚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道,“可是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我并不知道他身上是否有这等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