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
寇占星一路跑着过去的,在寒雾之中,他隐约发现前面没有被损毁的石屋里有人影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寇占星跑过去一看,差点没把躲在里面的人吓死。他们也不知道来的是谁,全都在那里哭着求饶。
都是平常住在泗水渠里的百姓,平时病痛溃烂,导致现在他们也无处可藏,只能继续藏在这里。寇占星看着这些蜷缩如鼠的身影,那一双双在深渊里仍旧渴求着活下去的眼光,他不禁心中一触。
寇占星说:“别怕,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外面械军已经打进来了,这里不能再藏身了
。”
那些人一听说寇占星是来带他们离开的,一开始还不相信,随后则又全都兴奋了起来,看着这里的人,老的老,残的残,寇占星心里泛起了一层酸楚的。
但是,从今夜过后,他们不必再像老鼠一样活在下水道里了。
他说:“我带你们离开,安身立命。”说着,他环视了这周边一眼,问:“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吗?”
“兴尧在他家照顾母亲,兴老爹好像出去赚钱了。”其中有人回答。
兴老爹出去帮忙这点寇占星倒是知道的,上次在他们家就听说了。寇占星叫他们且先在这里等,他去叫上兴尧和他母亲。
照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跑,在这一刻寇占星觉得自己内心是被填满了,那些所有破碎的信仰,父亲曾经留下的遗憾,由他来弥补。
寇天官曾经没有带泗水渠的人离开,现在由他寇占星来带。如此想着,寇占星不觉扬起了一抹笑。
寇占星在最终的那间石屋前停了下来,门没关好,寇占星不用敲门便能推开了。
门推开了一条缝,寇占星放慢脚步走了进去,边走边叫:“兴尧,兴尧你在家吗?我寇占星,我来……”
寇占星话说到一半,一根铁锹就凌空袭来。只是,在听到“寇占星”的时候,那铁锹又生生的止住了。紧接着,兴尧的声音传来,满是惊讶。
“寇占星,你又来做什么?外面现在械军见人就杀,已经杀疯了,你还敢到
处跑,你不怕死啊?”
“我来带你们离开。”寇占星说着推开兴尧的那把铁锹,径直往里面走去,“上阳京畿不能再待了,到处都是械军,其他百姓已经撤离,我来这里带大家也一起离开。”
“一起离开?”兴尧似乎有些怔忡,一时没能够反应过来寇占星说的这话具体什么意思,只怔怔地又问了一遍,“就是和的其他百姓一样,离开?”
“对!”
兴尧这下更难以置信了,但旋即又狂喜不止,“你是说我们能和上阳京畿里其他百姓一样,就是……你们没有落下我们,带我们,带泗水渠里的所有人一起离开?”
他们不再是被丢弃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了?
兴尧喜不自胜,朝着屋子里的方向欣喜喊道:“娘,你听到没有?寇占星,你帮我把我娘背出来。我,我得赶紧去找我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不用再拼着命出去了,一起离开这里。”
一种能够被当做人来对待,这于他们这里的人而言,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
寇占星也不敢耽误太久。
兴家寇占星也不是来过一次两次了,直接就顺着刚才兴尧所指的屋子走进去。“兴大娘,我来带你们一起离开。”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弥漫着一股药味。整个屋子里只有一张低矮的床榻,床榻上还披着帷幔。
寇占星走到床前就直接蹲下身来,“兴大娘,我背您,咱们一同出城。”
帷幔里,
大娘啜泣的声音传出来,接着是虚弱地问:“是真的吗?”她缠绵床榻多年,也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真的。”寇占星极其郑重地道。
得到了寇占星的回应,兴大娘再没什么顾虑,从床上挪下来,让的寇占星背着自己,一边止不住的说道:“这真是太好了,再也……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寇占星感觉到背上一重,兴大娘的双手搭在了自己的双肩上,寇占星下盘一稳,站了起来。往外走没两步的时候,寇占星松散的心忽然一收。
接着,寇占星的脚步停了下来。
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映着外面夜色,晃了他眼一下。
心下狐疑,寇占星顺着心里的感觉朝着自己的肩头看了一下,这一下……直接让寇占星整个人都炸了。
炸得他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但只见,搭在他肩上的那双手是泛黄的金属骨骼,还是最粗糙的那种,两边各五根钢铁零件组成的指骨,就这么搭放在他的肩上。
搭建的零件斑驳着年月的痕迹,甚至连一层皮囊都没有,就这么赤条条地,贴着寇占星的背,任由他这么背在身上。
而此刻,在寇占星背上的东西,再不是平日里那个只在房间里猛烈咳嗽的老妇人。
此刻,它是一副没有皮囊,浑身上下只有钢铁骨架零件的全副骷髅,它头上的头颅还在轻微幅度地转动,朝寇占星耳边亲昵
的靠了过来。
那弯曲弧度的钢铁下颌,此刻凑在寇占星耳边一张一合地的说:“小伙子,你可真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