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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页(第1页)

卷二千千阙歌额头上的伤口愈合了,留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藏在头发里,当风拂起,细细瞧,才会看得出来。医生对舒畅说,如果她嫌难看,可以去上海做个局部整容,把皮肤打磨下,就可以恢复如初。舒畅谢绝了医生的建议。她坚持留下这疤痕。这样,好象能留住晨晨仓促离开时的身影。她记得,晨晨睡在水晶棺材里时,额头也有一个疤痕,化妆师把它fèng补了下,涂上厚厚的粉,抹上淡淡的红晕,却怎么也遮不住针线的痕迹。她坐在旁边陪他,她很想握住晨晨的手,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让,天气太暖,接触到外面的气温,尸体容易腐烂。晨晨眼睛闭着,嘴角抿着,和平时睡着的神情一样。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昂贵的西服,有点不太合身。她对爸妈说,给晨晨换一身运动服,最好带上篮球。爸妈摇头,晨晨三十八了,是个成年男人,该有一身正装让他上路。舒畅叹了口气。晨晨活着的时候,只有裴迪文待他象个成年男人,握手、问好、约着下次聚会一块喝可乐。她和爸妈把晨晨当孩子,其他的人都把晨晨当傻子。晨晨胆小,走个路,都要牵着她的手,看到陌生人,怯怯地躲在她身后。现在,他终于勇敢如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独自前往另一个世界了。舒畅闭上眼,怎么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景。暮色中,晨晨的血流了一地,象把整条路都染红了,没等到医院就合上了眼。闭上眼之前,他抓住她的手,想给她挤个笑容,却没有成功。&ldo;唱……&rdo;另一个唱字涅灭在他的嘴角,他的手从她的掌中滑落。一粒阿尔卑斯奶糖在舒畅的掌心颤栗着。吴医生到急诊室看他,说了句: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解脱!是的,晨晨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已解脱了,也让所有关心他的人解脱了。他不要再为症病而疼痛,爸妈和她也不用再为他牵挂,不用再为钱而发愁了。如果晨晨是片云,这片云飘走后,天空露出原来的颜色,还是一团灰暗。手术费省了,购买肾源的钱省了。撞着晨晨的人是致远房地产公司总经理的车。总经理宁致当时就坐在车里,车在街道上行驶,晨晨无预期地冲上车道,司机来不及刹车,直直地撞上了晨晨。舒祖康和于芬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事怪不了人家,晨晨有错。经交警调解,致远房地产公司一次性赔偿一百万人民币,司机不负任何法律责任。晨晨的丧事,也是致远公司的职工办理的。他一生没这么风光过,没这般受人尊重过。水晶棺材前,鲜花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挽联挂得到处都是。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一波又一波地来祭拜他。舒畅想:晨晨若地下有知,一定会嫌烦的。晨晨的世界很宁静,他只要她和你爸妈就可以了。火葬那天,宁致领着上百位身穿黑西服的男女来给晨晨送行,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晨晨是个什么重要人物。舒畅觉着这一幕,有如一出荒诞剧。幸好,一切都结束了。笑得憨憨的晨晨,成了一捧灰烬,葬在滨江的公墓内。大理石的墓碑,四周种着松柏,舒祖康和于芬每天都要去看他,怕他太孤单。晨晨离开后,舒祖康和于芬都象失去了魂魄,整天恍恍惚惚的,不提醒他们,连饭都不记得做。吃饭时,于芬不知觉地会摆上四双筷子。夜里睡得好好的,她会突然从楼上跑下来,气喘喘地问:&ldo;是不是晨晨又跑出去玩了?&rdo;舒畅张嘴要回答,于芬看都不看她,走进晨晨的房间,把她关在了门外。舒畅无力地看着这一切,语言已失去了功效,只能祈盼时间的流逝能慢慢抹平爸妈心中的伤痕。毕竟这三十八年,他们太多的时间是围绕着晨晨转的。习惯,不可能一时半会能改变。舒祖康还好,于芬却连话都懒得和舒畅说了。舒畅知道,于芬是在气她不该把晨晨带出医院,带出后又没好好地看护他,才让晨晨突然撒手人世。肾源好不容易配到,晨晨已经一只脚跨进灿烂的明天了,是舒畅一手把他推进了黑暗之中。有天,于芬失控地哭着指着舒畅,如果你容不得晨晨,当初干吗抢着要答应给晨晨换肾。即使他不换肾,至少会比现在活得久一点。舒祖康大声喝止于芬,让她不要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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