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穿了淡黄的宽大袍子,长袖大襟,袖口襟口都镶着皮毛滚边,显得这传说中的青年英雄英武豪气而不失贵族的沉静典雅。容貌虽不如清遥那般俊秀可亲,却也眉眼端正,气质高贵,堪配得过俊美大气的络络了。一见钟情络络并不回避松赞干布尊敬而又略有意外的眼神,高高昂着头,缓缓地一路走着,一路微笑着,看向松赞干布。走到松赞干布面前时,松赞干布俯首为礼,用汉语生硬问侯道:&ldo;公主一路辛苦!&rdo;络络还了一礼,却瞟着松赞干布身侧从人手中牵的马儿,用吐蕃话道:&ldo;好马儿!赞普什么时候送我一匹吧。&rdo;一路无聊时,络络常把禄东赞找来,跟他说着吐蕃话拉家常,三个多月下来,络络和我的吐蕃话倒也像模像样了。松赞干布浓眉挑了几挑,疾速道:&ldo;公主会骑马?&rdo;这回用的却也是吐蕃话,声音浑厚低沉,自有一番威仪,但看着络络的眼神,却有几分惊愕,更似有几分惊喜。络络骄傲道:&ldo;不但会骑,还骑得很好呢!&rdo;松赞干布立刻道:&ldo;那我这匹马就送了公主了,公主何不骑来试试?&rdo;李道宗才见络络行止甚是高贵端庄,忽听得松赞干布如此提议,正要阻止时,络络已然牵过马儿,纵身而上,在众人惊呼之中,箭射而出。松赞干布眉眼俱开,似是大喜过望,立刻牵过另一匹马来,一跃而上,紧紧追去。李道宗大急,正要派人追时,禄东赞已经走来,笑道:&ldo;王爷放心!我们赞普五岁练刀,七岁骑马,十岁上战场,十三岁继承汗位,东征西讨,久经沙场,这一追去,自会照顾好公主!&rdo;我忙下了车来,道:&ldo;公主骑术高明,原也不用太过担心。王爷,您就叫几名侍卫远远跟着他们便了。&rdo;李道宗忙安排人跟着时,络络和松赞干布的去路上,只剩两道黄色烟尘,滚滚漫上天去。行宫内自有吐蕃其他官员前来接待,大厅里已将饭菜整整齐齐排好,请西夏王和其他有品阶的随行官员入宴。我和几名络络的贴身侍女一起,在侧殿用膳,见除了几样用中原方法烹调的米饭和ròu类,已增加了西藏的许多食品,我认识的,有糌粑面、牛羊ròu生切片、烤ròu、苏油茶,甚至还有青稞酒。我尝了一口青稞酒,酒味虽浓,却另有一种酸甜的滋味。正在品鉴时,一旁侍奉的吐蕃侍女已走了过来,将我碗中酒满上。我怔了怔,恍惚记得吃青稞酒是有什么规矩来着,遂不动声色,又喝了一口,果然侍女又来满上,直满了三次,那侍女便笑着退下,不再添酒。这酒味道不错,木碗也漂亮,看来像是桦木的,精工细作,厚薄匀称,用加鱼糙汁涂成桔黄色,色泽鲜艳,形状美观,即便到了现代,也是很出色的工艺品。想到现代,我又苦笑,那酸酸甜甜又带着些说不出涩意的青稞酒,居然平白多了几分魅力。我权当成米酒,连喝了两碗,只觉周身热乎乎的,手脚也软了起来,飘飘忽忽,只看见母亲慈爱的脸,景谦怜爱的笑‐‐是景谦,还是清遥?太相似的笑,离我都太远了点,我辨不出了。我听到自己呻吟似的笑,泪水却爬满了脸。旁边络络的贴身侍女知道我是络络至交,不比别人,忙先将我扶到房中歇息,我昏昏沉沉躺在柔软的毡毯上,才想起自己可能有些醉了。那就睡吧,已经到了吐蕃了。总有一个笑容,会离我越来越近。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灯光晃我的眼。我勉强睁开眼,却见络络亲自掌了灯,照我面容。见我睁开眼,络络立时笑道:&ldo;书儿,你居然会喝酒?还喝醉了,这才好玩呢!&rdo;我想到她和松赞干布两匹疾冲出去的两匹马儿,忙坐了起来,道:&ldo;现在什么时候了?你才回来啊?&rdo;络络在灯下卸下簪环,满脸潮红,闪着说不出的光泽,目光也是晶莹闪亮,口中却有些吃吃道:&ldo;啊,我很早就回来了,先来瞧了你。你睡得可好了,所以没吵你,吃了晚饭又和父亲说了好一会话才回来睡呢。&rdo;我微笑问她:&ldo;那位年轻的赞普,你中意吧!&rdo;络络敛着手,低头格格笑着走来,反问道:&ldo;你说呢?&rdo;声音轻轻的,难得地带了似羞似喜的温柔,属于小女人的温柔。我蓦地觉出,她那脸上流动的光泽,原来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