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浅一笑,回身上马。来时匆匆,去时亦是匆匆。来是心痛,去时却是心碎。大唐,别了,不管香巴拉山的法师能否将我带回现代,我,将永不回来。永不回这个碎了纥干承基和容书儿心的地方。出发后的第一个晚上,我发现我一直贴身挂着的螭纹宝玉不见了,再记不起遗失在哪里。有些担心会因此回不去,但旋而又想,回得去又如何,回不去又如何?总逃不过满脑中的悲怅之意:那个一直爱我的男子,正恨我,深深恨我。一路无话,餐风露雪虽是辛苦,我却已没了感觉,连吃饭睡觉也成了机械运动。至少吃得饱不饱,睡得好不好,已经不重要。如果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容书儿的身体将会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如果不能,容书儿也已经疲倦透了,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想来我的面色也越来越差了吧,顿珠等三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害怕,但却不敢追问。如果是白玛在,大约会抱住在暗夜里流泪的我低低安慰吧!而现在,我只能抱住白玛的骨灰坛子低低哭泣。这日,眼看到了吐蕃境内,顿珠等不由面露喜色。毕竟吐蕃有和我至好的络络,自然会宽慰我,而于他们,任务也算是结束了。可我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容颜,高耸的颧骨,深深的锁骨,却再不敢去见络络。她正快乐,我何必再拿我的不快乐去增她的烦扰?何况我终是要离开的。罢了,罢了!到了某个分叉路口,我勒住马,笑道:&ldo;你们带了白玛的骨灰从这里直向前走,回逻些去吧。&rdo;顿珠等人全变了脸色,顿珠先道:&ldo;小姐,你不回逻些?&rdo;我指着另一条路,道:&ldo;我去香巴拉山。那里,公主已经为我找来了我想找的人。&rdo;顿珠急道:&ldo;不行,小姐,你先得跟我们去见公主才成。不然,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们怎生对公主交待?&rdo;我摇了摇头,道:&ldo;你们不必交待,络络她,自然知道我想去哪。&rdo;络络知道,我最初到吐蕃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神庙中的法师,带我回属于我的世界。我也利用了络络,好在络络很幸福,从来不曾想过恨我。络络。我叹口气,总算她和恋花幸福地和所爱之人相守相依,我可以放心地离去。我避过顿珠拦在前面的马,扬鞭前行,驰向我梦中的香巴拉雪山,梦中的故乡。冥冥之中,那个地方,似乎一直在召唤着我。顿珠、仁次、贡布三人在原地急促地商议片刻,但见顿珠带了白玛的骨灰策马向前奔去,而仁次、贡布却拨转马头,紧紧随我而来。仁次道:&ldo;小姐,香巴拉山甚是险峻,我们还是陪着小姐去吧。&rdo;我笑了一笑,也由得他们。顿珠怕是回去禀告络络去了。络络,有缘,也许会再见。可只怕,我终究是个无缘之人。到香巴拉山顶时,我已面无人色。那么长途跋涉的辛苦奔波,加上拼了命一气爬上山来的最后勇气,只为了这里,只为这里可能会带我回现代,那稍能让我感到慰藉的年代。&ldo;你来了?&rdo;挂着慈蔼笑容的法师披了法袍正站在庙前迎我。他早预料了我要来么?我稽首为礼,恭敬道:&ldo;文成公主便是为我请了法师来。&rdo;法师点头,道:&ldo;姑娘先到庙中休息一日再说吧。&rdo;我闭上眼睛,轻声祈求:&ldo;法师,书儿痛苦!只愿法师现在便送我离去。&rdo;&ldo;你不悔?&rdo;&ldo;不悔。我要回到我来时的世界。&rdo;我静静回答,那般清冷的雪山之巅,我一身薄衣,居然感觉不出冷来。我担心再挣扎下去,我会死在这个世界。贡布、仁次相视一眼,急急奔出,道:&ldo;小姐,你,你到底要做什么?&rdo;我也不回答,径直走到庙里供奉的金佛前,笔直跪下,清晰地吐字:&ldo;法师,请送我回家。&rdo;贡布、仁次见我不答,转头向那法师道:&ldo;法师,请慎行!我们已遣人通知公主了。有什么仪式,还是等公主过来主持的好。&rdo;法师略一犹豫,垂目看我。我再稽首,道:&ldo;请法师垂怜!&rdo;法师悠悠叹息,吟道:&ldo;该来的,毕竟挡不了;该去的,终须拦不住。来来去去,总道那千年烟云,转眼即逝。梦醒矣,梦醒矣,梦醒欲归何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