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解释道:“前天的宗族大会开到一半,被县衙来的官差打断了。族里的事都是大事,总不能说一半。时间来得紧,我这不正寻思着叫人来帮忙。还好有了这些包子,可算解了燃眉之急。”
宜悠一听就知道她在扯谎,这么大的事,先前怎么可能会没有风声。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两人,睁眼说瞎话还能脸不红心不跳。上辈子她瞎了眼,才会只觉得程氏说什么都对,跟着火上浇油。
重来一次,她决不让他们得逞。看着东方的鱼肚白,云林村不大,不用等天大亮长生就能回来。且忍这一时半刻,等那时她再一次攻其要害。
“娘,先把包子拾出来吧,不然蒸过了头可不好。”
李氏手被女儿紧紧攥着,到嘴的话憋下去,脸上的笑却未变:“二嫂最是巧手,我这正愁人手不够,烦劳你搭把手。”
程氏虽然是个村妇,可她作为族长夫人,她也算有头有脸有地位。沈家祖宅有个烧火婆子做粗活,她已许久未进厨房。此刻被妯娌喊着,确实有些骑虎难下。
宜悠勾起唇角,十万火急的喊道:“二伯母、娘,快点进来,不然火候过了。”
说完她拉着李氏进厨房,程氏咬咬牙跟进去。
看到第三个人影进来,宜悠算好时机,在程氏最接近蒸笼时掀开锅盖。灼热的水汽扑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嘶。”程氏吃痛喊出声。
宜悠拿起锅盖,瞄准往程氏身上扔去。锅盖是铁制的,边缘有些粗糙。经年累月的使用,上面蘸着些油污,因为时间紧迫,李氏只来得及清洗里面,外面还是有些脏。
程氏的手正捂着脸,她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飞来,却来不及伸手阻挡。情急之下,她大声叫出来:“沈福海,快来救我。”
条件反射的往边上躲,她突然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倒在地。
“娘,真的好烫好痛。”
十五岁的小姑娘正是声音尖的时候,宜悠这一嗓子又特别用力,完全盖过了程氏的呼救。听到动静,外面的沈家两兄弟进来。
这一会水气散去,程氏看着一脸心疼给女儿吹手指的李氏,一口气不上不下。听到里面动静的沈家二兄弟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程氏蹲在调馅的瓦盆里,身上盖着黑漆漆的大锅盖。李氏弯腰抓住宜悠的手,宜悠眼红红的,见到两人跑过来。
“爹,真的好烫,你看我手都起了泡。”
李氏心疼的眼睛都红了:“二嫂站在我身边,我不好动弹,只能让二丫去掀锅。没曾想,她就这么被烫着了。”
宜悠将手指伸出来,飞快扫了眼程氏底下的瓦罐。前世在陈府她第一次流产,就是因为丫鬟站得地方很巧,一不小心跌倒冲在了她身上。刚才听到程氏的声音出门时,下意识的她就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挪了下位置。
厨房本不大,她和娘站在最靠近锅台的位置,自然把程氏挤到了放盆罐的旮旯。一连串有心之举,造成了现在的悲剧。这会瓦盆移了位置,她们娘俩也不在原处,所有证据泯然无痕。
沈福祥胸膛剧烈起伏,二丫惊魂未定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头几天她从水里捞出来时那样。整个人六神无主的看着她,眼中全是委屈。
沈福海扶起程氏,瞪圆了眼教训着李氏:“弟妹你也真是的,二丫伤得疼不疼。”
程氏正摔到尾椎,脸也被烫到,上下一样钻心的疼。自从沈福海接任族长后,二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心中愤恨,她在一旁敲边鼓:“是啊,这下可着实不轻。二弟妹,咱们亲姊热妹,摔着我倒是没事。二丫可还小,像上次那样,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宜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生气了,就是因为他们家这些年一直好说话,二伯一家才敢话里话外的拿捏挤兑他们。
“爹,又不是娘烫得我,为什么二伯和二伯母一直都在怪娘。”
沈福祥羞愤的低下头,握紧拳头,一直红眼的李氏开口了:“二丫别乱说话,小心你大伯又说你不像样。你二伯母自己摔到,正疼着呢,娘被他们说两句也没什么。”
“四弟妹你说什么,我只是关心下二丫,就被你这么抢白。”
程氏半嗔半怒,语调拿捏得恰到好处。
宜悠学着她的语调:“我娘也是在关心二伯母,二伯母一向宽容大度,怎么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李氏:“二丫到娘身边来,你这孩子就是一根肠子。你二伯母多谦逊的人,再宽容大度也不能说出来。”
长脑子的都能听出这是反话,接连被抢白,程氏感觉一口水呛到了喉管,整个人憋得不上不下。
不过看到那皮锃亮的大包子,她一下反应过来,顺顺胸口:“都是亲戚,别说这一茬了,快点把包子出锅,不让等会该凉了。”
都这样了还没忘算计他们,宜悠终于有些理解,为何这两人能牢牢将沈家全族握在手心。就跟前世陈德仁跟她说过的山匪一样,他们欺软怕硬,脸皮又厚又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长久下来,强的人家自然跟着他们吃肉,弱的群体压根就没有心思和能力反抗。
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宜悠开口:“那麻烦二伯和二伯母了。”
抬来箩筐,在地上垫上笼布,一只只包子被拾出来。最后一锅出笼,200个包子整齐的放在四只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沈福海擦擦头上的汗,招呼沈福祥:“四弟搭把手,咱们兄弟搬到祖屋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