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接过来点点头:“二丫姐,我一定看好!”
连番出师不利,沈福海气闷,如今他再傻也知道这一家是针对谁。作为沈家嫡长子,铁板钉钉的下一届族长,从记事起他就一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四弟这是做什么,乡里乡亲的还防着。”
宜悠揶揄的笑道:“二伯,侄女就是顺口一提,真没别的意思。你要是想做什么,觉得被人瞧见心里不舒坦,侄女可以让顺子走。”
沈福海怒道:“四弟,你瞧瞧这孩子,真是口无遮拦。”
李氏将宜悠挡在身后:“二丫,娘不是教过你,当着外人面少说话。二哥你别介意,这孩子就是太实诚,随了福祥那一根筋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宜悠攥紧长生的小手,好悬才没笑出声。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娘也这么会说话。二伯那开染坊的脸,真是让人越看越开心。
“娘,咱们走吧。再晚点,怕是会耽误奶奶午睡。”
李氏接话:“二哥,您前面请。”
娘俩相视一笑,宜悠摸摸顺子的头,牵起长生往前走去。
春日渐浓,几日不出来走动,树梢的柳芽抽成叶子,云林村的绿意似乎又深了些。
顺着小溪一路往村东走,宜悠老远看到一个孩子。比长生要稍高一些,挽着裤脚在溪水里踩水。
李氏先认了出来,“那不是邻村穆家的小儿子?”
宜悠定睛一看,手心十指攥紧。前世她只见过这孩子两面,虎头虎脑的,每次都甜甜的叫她二丫姐。
后来她被富贵迷了眼,在程氏的教唆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退亲后,就再没见过他。后来只听来看他的爹偶尔提过一次,穆然带着幼弟远走他乡,飘渺杳无踪。
年少时她可能觉得,行迹江湖是潇洒惬意之事。可他们兄弟身无长物,一大一小两粗汉子,身旁又无长辈亲族照拂,开始的日子怕是跟前些年战乱时的流民差不多。
想到这她心里抽紧,终归是她犯下的孽障。尽管如今一切还未开始,但有些事她不能忘却。抬起头,她问道李氏:“我依稀记得,这孩子是叫宇哥儿来着。”
李氏略作思索后点头:“确实是单名一个宇字,这孩子也是可怜,穆家嫂子生他时难产,当场就去了。没过一年,在北边参军的穆百夫长也战死沙场。那么小的孩子,背上了克父克母的不详名声。还好他哥哥活着回来,总算能照应一二。”
相同的境遇引发了李氏的同情,前后两世,宜悠还是第一次听到完整的穆家往事。心中愧疚更浓,她松开长生,往溪边走去。
察觉到有人来,踩水的孩子抬起头:“你是谁?哦,我认识你,你是虎子哥说长得特别好看的二丫姐!”
云林村周围十里八乡,叫虎子的孩子没十个也有八个,宜悠并没有过多在乎。她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孩子,他的衣服非常破旧,针脚一个长一个短,一看就知是没娘管的野孩子。
“你怎么在这。”
穆宇低头搓着衣角,神情间有些落寞:“我一直走,不知不觉就到这了。”
宜悠突然想起前世所闻,背负着不祥的名声,人又瘦小,邻村几个大孩子总是欺负他。看他衣服上的泥土,怕是一路摔打着逃到这来的。
伸出手,她掏出两块饴糖:“糖给你吃。”
穆宇吞吞口水,坚决的摇头:“我哥说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二丫姐,你还是给长生吃吧。”
长生扑上来,一把抢过糖块,撅起嘴说道:“糖是姐姐的,不能给长生以外的人。”
沈福祥和沈福海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后面动静。李氏跟上来,掰开长生的小手:“长生看穆家哥哥多懂事。宇哥儿吃吧,今天赶集你哥哥帮过我们家。”
穆宇睁大眼睛:“真的么?”
宜悠点头,微笑道:“是真的,你哥哥可厉害了,一下就抓住了造谣的坏人。”
听人说他哥哥厉害,穆宇比得了糖还要高兴。踩上鞋子,他接过糖:“那谢谢婶婶,谢谢二丫姐。长生,咱俩一人一块好吧?”
长生别扭着接过来,剥开油纸吞下去,露出开心的笑容。
主动牵起穆宇的手,他眯眼享受道:“好吃。”
一块糖让小哥俩迅速和好,宜悠在一旁看着,感慨万千。前世她究竟是多糊涂,才看不出这些人的好。诚然他们没有一副好皮相,也穿不起锦衣华服,但他们为人淳朴善良。单这一点,就比大宅门里那些画皮美人好千万倍。
“长生,你留在这跟穆家哥哥玩,等姐姐回来给做花卷吃。”
李氏已经完全适应了女儿的好,长生也趁机要求:“要小老虎的。”
“好,就在咱们村玩,不要跑太远。”
放下两个小家伙,宜悠挽着李氏的手,娘俩继续往族里赶。
回头瞅了眼一同踩水的小哥俩,她会心一笑:“娘,沈家这些哥儿们,被二伯家的春生带头,都有点排斥长生。”
“这倒是,我看宇哥儿就不错,长生跟着他准学好。”
手被李氏握住,宜悠又道:“穆家大哥今天在集上巡逻,中午怕是回不来。娘,要不我多擀一个花卷,让宇哥儿中午到咱家去吃?”
“行。”
娘俩达成一致,宜悠心里的愧疚放下一点。前世的错已经铸成,如今无从说起,她只能暗暗的,一个人去尽力弥补。
边说着娘俩也到了沈家祖宅前,相隔两天再次来,宜悠心情一点都不轻松。她那奶奶,可是个极为难缠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