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奶奶显然是各种翘楚,这种技艺,比起陈府那些自己养的绣娘,也一点都不为过。
不过此刻她更关心的是,忙活这么多天,终于算是万事俱备。成败,只在后天的宗族大会。
天开始热起来,宗族大会这日正是个好天气。
一大早宜悠起来,净面洁齿,穿上新作的粉色小碎花布袍,头发梳成两股大辫子,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丫可真是长大了。”
李氏颇有感慨,欣喜过后眼中又是哀愁。自家闺女还真是好看,只是外面那传言毕竟大家都知道。有了这一出,日后哪个好一些的人家会娶她做媳妇。
道姑什么的她压根想都没想,她只是焦心,闺女会走她的老路。找一个穷但是踏实的男人,一步步的熬上来。
“嗯,娘也穿新衣裳。长生——起来了没,再没起来新衣裳就要被大雁叼走了。”
哧溜从里屋窜出一个小男孩,一把抓过她手中的浅蓝色棉布袍。
“这是长生的!”
说完他就往身上套,在姐姐的有意教导下,他衣裳已经穿的很好,系上盘口再梳好头,宜悠不得不感叹人靠衣冠。原本跟个小黑皮猴子似得弟弟,如今竟也是个眉目晴朗又精神的哥儿。
“真好看,长生今天乖乖的,跟在爹身边,不论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张口。”
“嗯,我听姐姐的话。”
一家人出门朝村东走去,四口人簇新的衣裳引来村民们瞩目。尤其是宜悠,艳若桃李的容貌更是让多人看直了眼。
“怪不得……这模样一看就是个勾引男人的。”
有人窃窃私语,李氏面色难看,宜悠拉住她摇摇头。在意这些做什么,她就是比别人漂亮,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别人想嫉妒就嫉妒去,最好程氏也嫉妒。
程氏真的嫉妒了!
她的四丫每天在县衙里,被厨房烟熏得灰头土脸,二丫却在这打扮的花枝招展!
“二丫不愧是长大了,打扮的这么漂亮,等明年及?,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李氏手一紧,宜悠也明白,二伯母这是明里暗里的在说虎子那事。可她不明说,这话大面上的意思只能是,她一个做伯母的,关心自己适婚的侄女。即使大家都懂,也挑不出她什么错。
“二伯母,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比不上四丫妹妹,她如今可是县太爷福利的红人,将来指不定找个管事留在府里。”
握着袖中两样证物,她笑吟吟的说着,声音中的羡慕,似乎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一个孩子竟拿你妹妹开玩笑!”
程氏能高兴么?县衙管事再大,那也只是个奴才,四丫嫁了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给人为奴为婢。比起前世在她关照下,四丫嫁给一个落魄秀才做了官夫人,奴仆之妻地位上可就差远了。
李氏笑着补刀:“看二嫂这就恼了,肯定是舍不得四丫。也是,县衙里里外外那么多下人,咱们在村里也不知道谁好谁坏,光是摸清楚门道也得一段时间。不过二嫂别担心,指不定到时县太爷夫人亲自做这个大媒。”
宜悠嘴角抽着,她娘这话可真狠。县太爷夫人找,顶多配个砍柴打水的粗使汉子,还不如她说得小厮。
程氏咬碎一口银牙,四丫本可以出来的,可她被县衙的裴先生迷了眼,不顾她费时费力,死活要留在那。
“时候也不早,今天可是有大事,咱们就别在这耽误工夫了。”
扯开话题,宜悠捂捂袖子。深呼吸一口气,抚平有些紧张的情绪,成败就看今天这一举。
今天的宗族大会格外大,围着沈家院子摆了一圈椅子。各家当家之人落座,妇孺则围着站了一圈。
沈福祥虽不受宠,可他身为嫡子位置也不能靠后,而是坐在中间。宜悠对此非常满意,这位置有什么事也好说上话。
“今天主要是说族学的事,截止目前,已经有八成人家交齐银钱。下面,我将未交的人说一下。”
沈福海拿起一张纸,从头到尾开始念着。
“沈传初……沈……沈福祥……”
“多数人已经交齐一半,只有沈福祥,至今还未交一钱。”
沈福海率先发难,从房内传出咳嗽声,程氏搀扶着老太太出来,脸上一派恭顺,只有扫向他们家时,才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福海,先不说族学的款子,咱们先说说二丫的事。不是老身偏袒自己孙女,咱们沈家在云林村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么多没出嫁的闺女,怕是全被我这不孝孙女给拖累了。”
宜悠轻嗤,她真是从来没搞懂这个奶奶,既然知道这样做会害到所有沈氏族人,那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正好她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如今既然奶奶把机会送上门,她就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低下头,她感觉各种目光从四方射过来,低下头攥紧袖子,如今所有人目光都在她身上。
奶奶给她提供这么好机会,不一鸣惊人实在太辜负她!
☆、
随着老太太的话出来,整个院子里目光都集中在沈福祥一家身上。一瞬间的寂静后,又是窃窃私语。
有人说二丫真可怜,有女儿的人家倒吸凉气,唯恐坏了自家闺女名声。
“老身掌管沈家族内女眷间琐事多年,自问一直一视同仁。如今竟然闹出这样的事,实在无颜见父老。今天趁着宗族大会,老身必然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能因为四丫是我孙女,就对她区别对待。”
老太太义正言辞,宜悠却笑的讽刺。她的确是被区别对待,但可不是老太太要表明的那种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