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即便到了那一步,四海自会去求圣上。您都这般年纪,不必再为女儿多费心。”
徐氏委婉地拒绝道,徐开物想了想,反正人都在金陵,到时女婿实在办不成,他再出手也不迟,想到这他也没多说什么。
“外祖父、娘亲,这会最要紧的还是哥哥和表哥。流言再传下去,他们即便能参加今年春闱,大概也不会中举。”
罗炜彤站在兄长身边,满是焦急地说道。表哥倒无所谓,流言里没带上他。但是她的哥哥那么聪明,明明是状元之才,眼见着就要被流言蜚语彻底毁了。
罗行舟无奈地揉揉妹妹小脑袋,娇娇这般为他着想,他自然高兴。可没这流言时他多少担心,有之后他反倒放下心来。国子监师长向来爱才,他与同窗关系都不错,不是几条流言就能诋毁。
更何况退一步,不还有舅母?
察觉到外甥目光,还有女儿梦瑶情绪的越发焦灼,本就有意的舅母孔氏也不再沉默:“读书之事倒不用太过担心,我娘家也在金陵这边设有族学,堂伯家表兄担任夫子。虽比不得国子监汇聚天下大儒,但春闱前暂读几日也未尝不可。”
徐氏扬起笑容:“嫂子过谦了,衍圣公府族学,那可是多少人求着都进不去。”
衍圣公?察觉到房内众人均松一口气,罗炜彤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舅母姓孔,山东人氏,好像是衍圣公后人来着。
衍圣公府族学都接纳兄长,这下金陵城中还有谁敢编排兄长不是!
☆、承元帝
养心殿,中年承元帝龙行虎步地走上御座,脱销靴子随意地倚坐在榻上,翻开一本奏折,看似随意实则一目十行地看着。
“罗四海……可是近日回京述职的惠州都指挥佥事。”
侍立一侧的宦官低眉敛目,他收到贵妃娘娘暗中传话,贵主言语间似乎很看不好这位武将。大齐近年河清海晏,缺上个把武将于国家无害,反倒省去了户部俸银。
心中有了计较,在陛下第三次看到有关罗四海奏折,随意地问起时,他终于开口。
“奴婢在宫中伺候,但也听过这位罗大人威名。”
“哦?”
“奴婢虽自幼没了爹娘,后来更是成了无根之人,但也时常想着有爹娘在,或是兄弟有个一儿半女,那该是有多好。”
榻上的承元帝龙目眯了眯,大齐以孝治天下,宦官尚心怀父母。罗四海如此忤逆,实在是有些过了。在家尚且敢忤逆父母,熟知他领兵在外会不会忤逆君上?!”
“你倒是有心,也罢……”
正欲感怀手下宦官一片孝心,承元帝喝口茶,茶香四溢间,突然想起罗四海这些年的战功。再往下想去,今日早朝言官们的争论在脑中回响。罗四海虽然出于文襄伯府,也算是公侯子弟,但他却与旁人不同。如今朝堂上将领中,凉国公与宁国公皆为名门,细数近二十年来,自兵卒中一步步升上来,战功显赫者,满朝唯罗四海一人。
此人是个用兵的奇才,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虽自认识人有方御下有度,但也没太多功夫日日去做伯乐。
宦官见帝王久未做出抉择,心里稍稍打了个突。不过帝王心思向来深不可测,他倒也不是万份惶恐。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直到门口小太监打个手势,他便知道来事了。
“陛下,锦衣卫的人到了。”
替两人掩上门,宦官心中最后那点惶恐也化为虚无。镇北府司向来张狂,无论对谁都足够苛刻,没听说那边跟宁国公有什么特别交情。既然如此,遇上宁国公庇护的罗四海,他们定也不会手下留情。
打发小徒弟去给贵妃报喜,他低眉顺目地守在养心殿门前。
养心殿内,一身黑衣的周元恪从天而降。镇北抚司直达天听,保密之事当然与常人不同。他虽整日化妆,一般也无人会去怀疑他会功夫,甚至干密探这行当,但难免有特异之人认出。进出小心些,也算为了万无一失。
面对周元恪,承元帝早没了方才那般慵懒。斜眼打量着塌旁年轻人,他唇角扬起一抹与年纪极为不符的顽劣笑容。
“师侄休养了几日,伤可是好全乎了?”
周元恪咬牙,陛下每次嘴里喊师侄,定是要做出些不顾同门情谊之事。更可恨的是,作为陛下师兄的师傅,每次都对此视而不见。
“启禀陛下,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承元帝点头:“也对,安昌侯府可不是什么养病的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朕在杭州那边有些个庄子。”
周元恪开始磨牙,坐上若不是当今天子,他定要拔刀与之大战三百回合。庄子……的确每次外出,陛下安排的住处极为华丽舒适,但他只能干看着,忙起来几乎没功夫住。
即便知道推脱不太可能,但他还是垂死挣扎:“陛下的庄子,岂是臣可以入住。”
“对师叔还这般见外。”
“君臣之礼不可废,师叔若是真心疼师侄,还请给几日休沐。”
若是平日,别说这点小伤,便是伤的再重几倍,他也定接下任务逃离金陵城。可如今城中有个小丫头,他就跟着了魔似得,少年思慕之情一发不可收拾。明明只见过那么几面,也明知安昌侯府境况于她而言并非好的归宿,可就是忍不住去想。甚至他第一次私自动用镇北府司势力,调出玄武大街罗府每日行踪。
“元恪功夫还差几层?”
陛下竟全都知道了,周元恪心下冷然。他还呆在安昌侯府,一是纨绔世子身份适宜打探消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师门功夫不宜过早行房-事。有安昌侯和柳氏在,定会不遗余力帮他阻挡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