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内鬼是谁,无从知晓。
为了此事,他始终与市局的同事保持着一定距离,就算是与陈争、曲值,也并未交心。
但柳至秦的出现,好似将他构筑的那堵透明的墙撞出了一丝裂纹。他竟然与柳至秦一同回家,请柳至秦到自家来吃早饭,和柳至秦一起去花鸟鱼宠市场,最后还散了个步。
不知什么原因,与柳至秦在一起时似乎很轻松,好像扛了许久的包袱也暂时放下了。
这个突然到来的男人身上,有种亲切的、似曾相识的味道。
但他确定,过去并不认识柳至秦。
而柳至秦也亲口说过,第一次见面是在侨西路的洲盛购物中心。
那么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花崇闭上眼,忽又睁开,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脑中突然一闪。
石斛?
“这什么玩意儿?有没有毒啊!”
“怎么会有毒?这是石斛,泡水喝了明目。我们当狙击手的,眼睛不好使怎么行。”
“我操,你悠着点儿,别把自己给毒死了。”
众人哄笑,笑声渐远,像褪去的海潮。
花崇轻轻拍着额头,道是自己想得太多。
转眼到了5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破了孟小琴的案子后,重案组着实闲了一阵,曲值还抽空休了年假。
花崇申请的窗帘到了,深蓝色,厚实,手感不错,看起来遮光效果也不错。
挂窗帘这种事自然不能劳烦组长,张贸自告奋勇,搭了个板凳就往上面爬,结果单是摘下旧窗帘就耗了一番功夫,还因为没拿稳,被满是灰尘的窗帘蒙成了人形口袋。
花崇在一旁笑,“一看你就是在家从来不做家务的小孩儿,换个窗帘都换不好。”
柳至秦把“人形口袋”从板凳上扶下来,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灰。
张贸扯下旧窗帘,灰头土脸,接连“呸”了好几下,“我靠,这窗帘有毒吧,怎么这么多灰?差点给我染上尘肺病!”
“这就尘肺病了?”花崇靠在小桌边,“要不要我帮你跟老陈申请个工伤?”
“那不行,工伤了就不能待在重案组了。”张贸拿纸巾抹着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重案组,轻伤不下火线,花队,你不能把我赶走。”
花崇笑,目光挪向窗边,柳至秦正在理窗帘的挂钩。
窗外阳光大盛,一簇一簇金光透着玻璃洒进来,尽数打在柳至秦身上。
柳至秦身着一件细纹模糊的白色衬衣,深色休闲裤,背对花崇而立,袖口挽至小臂,理好挂钩后抖了抖窗帘,抬腿站上板凳。
“小心。”花崇连忙走过去,靠得近了,却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板凳只有一个,不存在两个板凳叠在一起的情况,所以不用扶板凳。但既然已经上前,总得勉强扶一下。
能扶的,似乎只有柳至秦的腿。
柳至秦举着窗帘,居高临下,先是有些诧异,继而浅笑道:“花队,担心我摔下来?”
花崇心头微动,“你小心一些。”
张贸站在后面左看看右看看,想自己刚才也爬板凳了,怎么不见花队跑上来叮嘱?
曲副说得没错,花队果然偏心!整个重案组,花队最喜欢小柳哥。
不过小柳哥这么优秀,一来就请大家吃宵夜,没入职就帮着破案,谁不喜欢呢?
张缺心眼儿直男贸只花了半分钟时间,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柳至秦三下两下挂好窗帘,试着拉了几下,“好了。”
“下来吧。”花崇说完做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张开双臂,向上举起。
柳至秦:“……哎。”
花崇:“嗯?”
柳至秦索性蹲下来,“花队,你这姿势,是打算在我跳下来的时候,将我接进怀里?”
花崇这才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蠢。
“不过这板凳太矮了,应该跳不出效果。”柳至秦笑,“下次吧。”
花崇莫名有种被撩了一撩的不适感,立马后退一步,“赶紧下来,把凳子擦干净。”
柳至秦端着板凳去水池,张贸又一根筋地想:看来花队还是一视同仁的,虽然喜欢小柳哥,但也要差遣小柳哥做事。
今年领导匿名考评,得给花队打个一百分!
“什么愣?”花崇拍了拍张贸的后脑,“去,把电视声音调小一些。”
重案组办公室有台电视,时开时关,开着时几乎都在播各地闻。早上不知谁一来就开着,音量还调得特别大。
张贸得了令,找来遥控器一边调音量一边看闻。
正在播的是北方一座城市的社会闻,讲的是一个未成年少年纠集一帮差生在学校横行霸道,欺负女生,被人拍下来传到互联网后引起轩然大波,全国网友自“人肉”这位少年,在网络上口诛伐,更有甚者,还建了一个讨伐群,到少年所在的学校讨说法、堵作恶的学生。少年被打得遍体鳞伤,网上一片叫好,“活该”的声音占了绝大多数。前日,少年的母亲受不了网民的指责,跳楼自杀。直到此时,才有零星的声音出——这起轰动网络的校园霸凌其实是一群人哗众取宠的“游戏”,少年并未真的欺负女生,女生并未真的受到伤害,他们计划好了拍这个视频,目的只是为了在网上“火一把”。闹剧成了惨剧,闻以深度报道的形式与观众讨论两个问题:如何规范网络作秀?如何把握所谓的“人肉”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