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至秦不介意。只要能踏上那片土地,呼吸那里独有的带着硝烟味的干燥空气,亦算了去一桩心愿。
出之前,花崇打听到,莎城给牺牲的战士建了个纪念馆,就在莎城公安局旁边,周围有特种兵执勤,普通人只要经过身份核查,就能进去。
里面有安择的名字和照片。
“想好跟你哥说什么了吗?”花崇将没吃完的枕头蛋糕收好,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几口。
柳至秦握着方向盘,许久没说话。
花崇叹了口气,在他肩头拍了拍。
年底前席卷洛城的那场恐袭风波,最终以连烽落网告终。
市局、省厅、特别行动队、省军区联动,将伤害降到了最低。此后,地毯式的反恐侦查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连烽及“丘赛”的残余几乎被一网打尽。
除了韩渠。
那日,韩渠被现死在明洛区的皇庭小区。当时洛城各地情况紧急,乐然和特别行动队的队员领命赶往其他地方支援。直到连烽在废弃技校被捕,皇庭小区才传来消息——韩渠的尸体丢了。
韩渠到底有没有死?
如果死了,尸体是被谁转移走?
这个人为什么要偷取韩渠的尸体?
时至今日,警方仍未查到明确线索。
倒是连烽在得知韩渠失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最后竟是笑出了眼泪。
他拒绝见自己的父母和其他家人,坚持将“丘赛”已被击毙的头目“古今”称作父亲。
念“父亲”二字时,他的神情无比虔诚,如同信徒朝圣一般。
被关押审讯其间,连烽断断续续讲了很多遇到“古今”之前的事,这些事在他父母处得到佐证——
连烽出生在一个富庶的经商家庭,看似衣食无忧,性格却极其古怪,不愿与人交流,更不愿结交朋友,对所有亲人都冷淡至极,甚至有自残倾向。
连父连母工作繁忙,平日与他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起初没有在意,只认为是小孩在别扭地吸引大人注意。
后来,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展到伤害家中侍者的地步,连父连母才认定他心理有问题,让管家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那年头,很多心理诊所并不专业。管家带着他辗转全国,也没能治好他的病。
他的童年,便是在数不清的心理诊所里度过。
他恨那些能够轻易窥探他内心的心理医生。
直到后来在一家诊所里,遇到一名年轻的心理医生。
那名医生和以前所有的医生都不同,总是在微笑,从不强迫他回忆不好的事,所谓的“治疗”就是陪他一同玩耍,在“睡梦”中给他编织一个自由的、美好的、没有任何痛苦的世界,并对他说:“私底下,你可以叫我‘父亲’。”
那便是“古今”。
奇迹般地,连烽那些“不爱理人”、“不爱说话”、“自残”的毛病渐渐消失。到了学龄,他已经和普通的小孩儿无异。
连父连母欢欣鼓舞,让管家好好感谢诊所和古医生一番。
“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信徒。”连烽平静地说:“他拯救了我,我的命是他给的,我制作‘棋子’的能力也是他赋予的。如果没有遇上他,我早就不存在了。这个世界太肮脏,他给予我的世界却纯真无瑕。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混入警察队伍也是‘古今’的意思?”花崇曾经问。
连烽笑得很开怀,“不,是我提议的。我很厉害,对吧?当年在莎城,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像反恐特警。你们谁怀疑过我吗?没有。即便我将你们其中的一人变成‘棋子’,你们仍然认为我是你们的好兄弟。父亲……父亲对我很满意。”
花崇尽量回忆当年,不得不承认,连烽确实做得滴水不漏,甚至为此负伤。
“但我很遗憾。”说着,连烽面部线条开始颤抖,眸中泛出绝望而痛苦的光,“如果我没有因伤离开,父亲就不会被你们害死!”
他说的是最后那一场针对“丘赛”的清剿行动。
花崇眼神渐深。
“我要复仇!我要复仇!”连烽越来越激动,“你们都该死!你们不配活着!”
花崇再问:“你说你操控了六人小组里的一人,那人是谁?”
“安择。”连烽给出的答案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花崇摇头,“不可能是他。”
连烽阴鸷地笑,“可是你已经不能向别的人求证了。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棋子’是谁。我说是安择,就是安择。”
审讯时常因为连烽的不配合而中止。他的思维早已脱离正常的轨道,“古今”在他脑中种下的邪恶种子生根芽。他愿意将无数人的生命献给“古今”,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他无所畏惧。
花崇有段时间很担心柳至秦受到影响,时常在柳至秦面前念叨安择,想让柳至秦相信,安择绝对不会为连烽所用。
“你给我洗脑呢?”柳至秦温和地笑,边说边摸他的耳垂,“我知道。我相信你,也相信我哥。其实连烽说不说出真正的‘棋子’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五年前的事,罪魁祸是连烽和‘古今’,‘古今’早就死了,连烽正在等待刑罚。即便那六人里的确有‘棋子’,也只是受害者——就像肖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