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能的,我跟陛下说过了,陛下许了。”
我觉得谢慕温柔了不少,我以前难得见他这样笑。
我时睡时醒,睡着的时候经常听到琴音,甚至而听到赵免,赵免是我不用听声不用嗅味道他只需到我身边我就能本能的感应到,然后惊起一身疙瘩,我梦到赵免的几率十分之高。
但好在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他。
醒来的时候谢慕总在一旁案前坐着抚琴,看到我睁眼他便放下琴过来,拉着我的手陪我说话,讲些天南地北的新鲜玩意儿,我很喜欢听他说,专注听着。
尽管都不大听得懂,不过总是有些新奇的,我时不时还要插话问上几句。
我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气,便忍不住要贴的更近一点,我攀住他胳膊,依靠到他怀里去:“谢慕,你不跟我生气了吗?”
谢慕停了说话,半晌又点头说:“嗯。”
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要娶妻,我没法不让你娶,只是你别跟我生气别不理我,你不理我我不知道找谁理我,找谁说话去。”
谢慕叹道:“有那么厉害吗。”
我觉得我跟谢慕还是不一样。
谢慕他没了我还有旁人,至少还有个女人,将来还有儿子,他还有每天忙不完的事做,心中还惦念着繁华大梦,他有的东西太多,所以他不觉得,可我就只有他一个。
我这么跟谢慕说,谢慕抚着我头发说:“你也可以有别的,这湖海山河,哪里不是栖心之处,何必将自己一心束缚在茧中。”
“这天下,比你想的要大的多。”
我睡醒了无事,谢慕便让人给我穿上衣服,到庭中去,让我坐着给我画像。
他画的慢,画纸笔墨摆在一旁,跟我说半天话,有兴致了才去添一笔,我原本还很想看他画出来我是什么样,但画了几日我都没看见他画出个人形,所以我也就渐渐没了兴趣,只把这当一样不太坏的消遣。
而且这庭中幽静,秋日天色也正好,就是被天席地睡一觉也舒服的很。
这么过了大概一月,有一日谢慕收起画纸的时候说,带我出宫去。
我不知道赵免怎么会许我出宫去,谢慕说我生了病,要赵免让我出宫去养病。
我的身体其实已经好转,只是呆在榻上久了,骨头有些生锈,上马车前绿衣给我换衣服,是杏黄色窄袖宽腰短衫襦裙,颜色十分鲜嫩。
我穿上衣服还特意到镜前打量,十分喜欢这身颜色。
谢慕让我走之前先去见过赵免,跟皇帝拜礼,我不肯去,结果赵免却自己来了,我看到他连忙的往谢慕背后躲,赵免压根没看我,问谢慕:“还是那样子?”
谢慕道:“没什么变化。”
赵免便没再说什么,侧过头寻找我,我躲在谢慕身后不敢抬头,他面无表情又走了。
谢慕目送赵免而去,回过身来讲披风给我披到肩上:“走吧,车备好了。”
绿衣阿西站在一旁,我问:“他们呢,跟不跟咱们去?”
谢慕道:“咱们走就是了。”
我怕我没了他们会不习惯,不过我想有谢慕在也就够了,也就没多说什么。
虽然是入了秋,我走出云阳殿时,仍觉得那薄薄的日光十分亮十分刺眼,谢慕扶着我上了马车,一路出了宫门出了皇城,我精神倦怠,抱着谢慕的胳膊睡着,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谢慕叫醒我,说:“到了,下来吧。”
我还记得这处宅子,门庭宽阔,却冷清寂寥,看着就像是落魄贵家的宅子,门前两尊石狮子,我脚落地时,见门前站着一位女子,梳着堕马髻,白色绣金衣衫,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整个人看着贵气隐约,却丝毫不俗。
看模样打扮,应该就是谢慕他娶的媳妇,只是让我意外的是这人我见过,当初在玉林苑的那位,谢慕没事就去找她听听琴说说话的青妩。
我突然想起,谢慕跟赵免要的那个叫宋沅的宫人,原来就是她,谢慕早先便说过这事。
我早该想到,果然是谢慕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我一时踟蹰,青妩笑而牵我手,将我脖子上的披风领边的裘毛掖了掖紧,将我交给身后的婢女:“带她去见公子。”
我有些茫然,回头望,却见谢慕并未入府,已经上了马车,我连忙要追出去,被两名婢女拉住,我死活不肯了,嘴里叫着谢慕要打开这两个婢女去追,便听到有个声音叫我。
“琰儿。”
声音低而沙哑,我听不出是谁,只是在那声音传到耳朵里时,整个人一震,顿时僵住。
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刺住狠狠攥住,脑中轰隆一声,浑身的血都炸开。
我不再挣扎,也忘了追出去,扭过头,正对面不远处有人立着,初秋天气,穿着件银白袍子,披着青色内衬黑色的披风,正看着我。
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唇都是透明的白,人瘦的脱了型,那张脸。。。。。。
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
他说:“过来。”
我仔细打量他的脸,看不出任何熟悉的痕迹,那脸也并没有太多的美感,颜色雪白如鬼,对比着漆黑浓重的头发眉目,显得十分吓人,眼窝也陷进去,脸上瘦的看得出骨骼,我似乎认不得是谁,只是莫名被一股极端的悲痛猛然冲击而来,眼泪一瞬间就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