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只要你足够强大,哪怕你生性狂傲,偏激放诞,为所欲为,也会有太多人争先恐后站出来,找出无数个连你自己都想不到的理由,为你辩解,为你辩护,只因你够强。
崇拜强者的本能隐藏在每个人的心底,或深或浅,只待某个时间地点,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在众人的撺掇下,与叶涛关系不错的叶泊走到叶涛旁边,推推这位堂哥,见他转过头来,便朝着空无一人的湖心挤眉弄眼,颇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好事”,叶涛无所谓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这种事情不可能。”
“怎……怎么不可能?”叶泊一听,顿时急了,只是碍于人多眼杂,高手的目力与耳力又好,才强忍着没吼出来,只是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焦虑与急切,“你看,他们多……”多般配啊!
哪怕受了救命之恩,到底也没姑爷来得可靠,是不是?
同样的话题,也发生在落星湖畔一处阴暗的角落,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激烈地讨论:“你觉得有戏么?”
“别开玩笑了,咱们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喊,说让主上留个后,可到了现在,主上也……”
“去去去,那些庸脂俗粉,怎么配得上主上。这一位咱们可是见过的,虽然说是冷淡了点,高傲了点,目中无人了点,旁的地方却也没得挑!再说了,若真……檀郡叶氏还会保皇帝老儿?不得舍了命来帮咱们?”
这等谈话,不止发生在与两人息息相关的众人身边,也是诸多大势力的担忧。他们默默地祈祷,期冀世间最强的三人同归于尽,省得日后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却不知叶歆瑶与白衣人压根没走远,将他们的谈话尽收于耳后,压根没当回事地转个弯儿,便回到落星湖畔的一处别院。
白衣人于别院门口驻足凝视片刻,方缓缓道:“阵法。”
“正是。”叶歆瑶半句解释也没有,随口应了一声,推开院门,踏入院中。白衣人也没有半刻迟疑,不疾不徐地走进去,便见空旷的院落正中按照五行之位点了十炷从未见过的线香,线香四周则码着许多竹简,第一眼看上去觉得七零八落,细细揣摩,又仿佛蕴含某种玄妙意味。白衣人目光一扫,发现这些竹简的数量,恰是一百零八枚。
若说光凭这两点,都不足以让他动容的话,躺在核心阵法之中的女子,却让他有着些微的诧异——哪怕再不关注旁人,对这个让表弟不得不脱离家族,跟随他们的妾室,他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叶歆瑶解释道:“叶凝本人自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她被天魔所侵,若留她存活,此世也将逐渐被天魔感染。我本欲早早动手,肃清祸患,却碍于修为不够,无十成把握毁灭她拥有的空间,方一直派人盯着,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你们的秘密。”
白衣人微微扬眉:“天魔?”
“天道至理,生死两极。天下生灵,无论草木鱼虫,飞禽走兽,或是人神仙佛,精怪妖魔,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体内都蕴含自碧落天衍化的一道生机,若不幸陨落,则生机化为死气,引领对方魂归黄泉府。任何一个世界都必须勾连碧落黄泉,才能称得上天道完整,否则灵魂死后,无所傍依,唯有消散一途。”谈及世间最庄肃的两个地方,叶歆瑶无任何敷衍之心,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且郑重,“唯有天魔,乃人心妄念、恶念、欲念等种种负面情绪所化,象征失道,挑起战乱,所到之处腥风血雨,人心沦丧。偏生此物生不经碧落,死不下黄泉,修士占星数算等手段皆无法对其施展,稍有不慎,生灵就可能为天魔所侵,轻者自身入了邪道,重者令一方世界化为失道混沌。正因为如此,对天下生灵来说,天魔都是一等一的大敌!”
说罢,她望着白衣人,正色道:“一旦宿主身死,天魔空间许会化成万千碎片,落在哪里,哪里就会被天魔之力感染。我为解决这一问题,踏遍千山万水,终挑落星湖畔,锁灵之处,列下阵法,若真空间碎裂,凭阵法与我张开结界之力,能将之控制在此院落内,想一一净化碎片却完全不可能。可此处亦是极阴之地,天魔之力的浸染会远远强过别处,一百零八根竹简,每根能挡下一次碎片的污染,若是多出这个数字……”情况就很不妙了。
纵然被灌输了一堆闻所未闻,几乎能算得上惊世骇俗的内容,白衣人握剑的手却连半丝波动也无。他不过轻轻地扫了这个院落一眼,见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便淡淡道:“这是自然。”
船容与而不进兮
换做任何一个人听见白衣人轻描淡写的回答,定会觉得他答复得异常草率,下意识地就不信任这一答案,非得反复询问并确认,直到觉得心中踏实了,再决意动手,叶歆瑶却不然。听得白衣人此语,她紧绷的神色舒缓了一些,很是自然地接话:“即使如此,请阁下借手中之剑一用,若不附着净化符咒,凭凡铁之力,怕是未曾伤及空间,便已寸寸碎裂。”
这一次,白衣人沉吟了片刻,方轻轻颌首,递过手中长剑。
这柄震慑天下群雄的剑,看上去沉凝古朴,沾染了无尽的岁月风霜,却仍旧透着大气磅礴之象。以指扣之,隐隐闻得风雷之声,又带金戈铁马之意,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神道”独有的威仪。
“这柄剑……应是南越国极为重要的宝物吧?”清光凝于指尖,拂过长剑,叶歆瑶轻声道,“若非年年岁岁受人膜拜,享受香火,仅凭一柄剑,根本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