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事实,叶歆瑶反倒没什么愤怒之感,她将头往松软的枕头上靠了靠,淡淡道:“可以理解,反正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我早有心理准备了。”
她自诩理智,遇到感情的事情,不也纠结来纠结去,花了那么多年,还不能彻底解脱么?周霓虹和郁姝都属于那种说聪明又不聪明,说笨又不笨;说好呢,也有点小自私,说坏呢,却完全谈不上的人。遇到事情呢,不会先自我反省,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只会迁怒于人旁人。偏偏与此事有关的所有人里,一个两个都是周霓虹的亲友尊长,谁都惹不起,唯一势单力孤,看上去十分好欺负的叶歆瑶,可不就成了转移仇恨的对象么?
见她这般通情达理,沈清辉更觉羞愧,想为周霓虹辩解一二都没词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待一会儿就匆匆告辞,只觉实在不好意思对着叶歆瑶这个苦主太久。
他一走,叶歆瑶就说要休息,让乐儿退下。随即轻轻闭上眼睛,调动内息,温柔地拂过自己的眼睛,开始沉下心来,仔细想之前的一连串奇遇。
从阴阳眼到观气运,还有之前见到的……这样的一双眼睛,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死生往来观枯荣
在修行界,拥有体质特殊的人太多太多,眼睛上的神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天生开阴阳眼的人多如牛毛,时刻能观察旁人气运的人虽然较少,每个世界隔个百八十年也能出一个,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按理说,这种天降馅饼,捡了就捡了,实在无须过多考虑。可让叶歆瑶神魂耗尽,险些身死的声音与场景在记忆中实在太过清晰,心有余悸之外,叶歆瑶也牢牢记住了那种感觉……眼部源源不断抽取着周身的力量,强横霸道,不可一世,甚至完全不关心她这个宿主,有几分拿她灵魂来填补的意思。
这样的消耗,显然不是区区观察气运的能力就能解释的。
四下无人之际,叶歆瑶开始琢磨起来:金色、红色为主的布置,严重不符合云笈宗的主基调,且云笈宗有天仙坐镇,理应不需什么奇奇怪怪的阵法。如果推测有误,她真看到得是云笈宗的什么秘密,毫无疑问,对这种有天仙镇压,不会倒下的宗门,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招惹的好。也就是说,这件事最好烂在心里头,连去云笈宗放置道藏的地方查查得想法,也有都不要有。
叶歆瑶记得,那些零零碎碎的内容里,似乎有“我族”两字?若是这样,按常理推测,她见到的那一幕应是一个种族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并且这个种族少说有一位强者,境界在元神甚至更高的阶层。因为她听到的那个声音极美,并且他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符,每一缕吐息,甚至每一丝的颤动,都符合“道”的玄奥韵律。不是乐曲,却比乐曲更美妙,更浑然天成,也更引人入深。
这样的嗓音,纵是上苍赐予,也非修为极高,对天道领悟极深的人不能拥有。毕竟声音好听是一回事,能好听到不知不觉就切合“道”的韵律……你当“道”是萝卜白菜,想要就能买到?
于是,问题就来了。
云梦大世界乃是云笈宗的根基所在,哪怕云笈宗一贯的行事与“霸道”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整个宗门从上到下都充斥着一种“你爱来不来,爱学不学,爱走不走,反正我们无所谓”的散漫态度,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不将自己宗门所在的世界经营得像个铁桶一般,还能算是三千世界最顶尖的大宗门么?
跨世界的偷窥,哦不,是观察,这压根不是费力的问题,而是除了天仙与地仙外,元神真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毕竟他们的神识还没有宽广强大到打破空间壁垒的程度,至于巴巴地分出元婴去别的世界偷窥?这是疯了还是傻了?哪怕自己走一趟,也比弄个脆弱的半身去打酱油好吧?
一般来说,元神真人想跨界投放自己的神识有两种选择,一是分出一缕神识依附在某件自己炼制过的法宝中,多半将之赠与看重的弟子或自家亲眷,以便在他们遇到危机的时候提供保护;另一种便是魔道中控制人的诡异功夫,诸如魔种血分身之类。除此之外,几乎很难找到第三种可能,哪怕有,情况也多半不能复制,乃是巧合所致。
“空间”的藩篱,尚且如此难以打破;“时间”的桎梏,就更是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哪怕回溯推演,没必要的媒介也不行,回溯的时间长了更不行。偏偏叶歆瑶左思右想,都没发现自己与哪个神秘种族有什么联系,她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看见的那一幕,不是哪个世界正在进行的仪式,就是很多年前,云笈宗还不存在于云梦大世界时,这个世界土著民发生的事情。
无论哪一种,感觉都非常的……不可思议啊!
叶歆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容易从深埋的记忆中,翻到了一段这样的对话:“琼儿,你切不可小看此人,他虽仅为阴神期的修士,且修行得乃是末路邪道,靠吞噬人的精血来壮大自己,身缠无数因果冤魂,稍退则死。可他的战斗力却异常强悍,与人争斗的经验极为丰富不说,还得天独厚,拥有一双无需迷惑,就能让人沉沦的眼睛。你若不小心与他对上视线,说不定也会为他神魂颠倒,心醉神迷。”
“依仗自身神通,不过末流小道。”她仍记得,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的自己不服输地回答,“太过依仗这双眼睛的本事,自然会松懈真实的本事,纵我无苍天之赐,也定能胜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