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便是偏袒郁姝,让张媛别再争了。
张媛梗着一口气,刚要说什么,见央白真人对自己使了使眼色,饶是心中不甘,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弟子遵命。”
央白真人看张媛的神情,就知道爱徒委屈,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倘若郁姝的师傅是长风真人、淮青真人和沉书真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可以秉公处理此事。问题是,郁姝的师尊桑青真人,一旦遇到徒儿的问题,那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啊!
桑青真人的身世和遭遇,说起来也真是坎坷,她本是望族的姑娘,也有门当户对的夫婿,谁料未过门夫婿就病死了,为了两家声誉,不得不抱着牌位嫁进去,新婚就守寡。夫家的人呢,却还见不得她那点嫁妆,明着不能抢,就塞了个本家庶出姑娘让她养,养了十几年有感情,自个儿不出什么钱,全让桑青真人掏腰包,却压根不提什么过继儿子给她养老的事情。桑青真人认命,以为一辈子就这么死水枯木般地过了,谁料家族又遭逢大难,为避开一劫,竟想将她杀死,弄座贞节牌坊过来。这样皇帝就不好对表彰过的人家下手,怎么也能安稳过几年,说不定劫难就过去了呢?
忍气吞声几十年,温柔娴淑无一不好,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下场,若非被路过的云笈宗修士所救,难保不是又一个厉鬼横空出世。别看桑青真人现在收敛了极多,变回未修道之前娴静高雅,气度非凡的样子。央白真人却记得,桑青真人刚来云笈宗的那几年,浑身上下都带着难以遮掩的戾气,整个人像挂满了冰碴子一样,逮着谁扎谁,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那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很晚才接触修行,心性也一改往常,变得十分乖戾狠辣的女人,竟凭着一股狠劲,在多年之后跃居众人之上。要知道,就连救她的前辈,都是看出她心怀怨怼,恨不得将负了自己的人悉数杀死,很有成魔的趋势,本着道门修士的慈善之心才将她带回宗门,希望借云笈宗的环境与功法磨去她的怨气和恨意,权作好事一桩,压根没指望过她竟有这么大的成就。
待桑青真人修行有成,得师长许可回乡,已是近百年后。战乱让朝代更迭,人命如纸,朝不保夕,更别提什么豪宅望族,早被战火焚得一干二净。桑青真人苦苦打探养女的下落,本存着一丝希望,觉得夫家会掩盖下自己失踪的事情,声称她已经死了。哪怕是为了名声,都应该给节妇的养女一个好归宿,养女应当会过得很好,却……事与愿违。
郁姝资质好不假,可元神真人,找不到比她资质更好的徒弟么?开什么玩笑呢!郁姝走运就走运在,她的气质和性格恰好对桑青真人胃口不说,眉宇还间透着几分桑青真人养女的影子,又从小到大养了这么多年,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你让人家唯一的,可以说失而复得的女儿不痛快,这不是比戳桑青真人本人的心窝子还让人难受么?
想到这里,央白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琢磨着给小徒弟郁枫的考验再加点难度,权作给张媛出气。没办法整郁姝,还没办法磨练我的徒弟么?正所谓,我知道你与这件事情无关,可谁让你和郁姝是一家人呢?
至于张媛说的事情……等他们六年后回来,派几个精于结界的人驻守琉璃水世界,有什么问题,交接的时候说一声就是了,徒弟的面子要给,却也不必急于一时嘛!
分担杀孽划因果
“于是,师姐你想证明自己说的没错,便巴巴地在整个千波洲转了一圈,打算寻点线索出来。”被灌了一耳朵苦水,期间一句话都没说的叶歆瑶,直到张媛将前因后果交代得差不多,好容易喘了口气,拿清茶往嘴里灌,才趁着这个空隙,慢悠悠地开口,“唉……,咱们的运气,实在算不得好。”
倘若张媛没那么心虚,坚持让郁姝连桑青真人也一并请了来,按这位真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定会亲自前来探查,帮爱徒收尾。这将会是最好的,甚至是唯一一个在事发前平安离开的机会,谁料被张媛和郁姝先后给搅了,真是……罢了,指望别人不靠谱,世间还是自己最可靠。
张媛悻悻然点头,想到自己与郁姝的争执,以及师尊迫不得已的偏心,犹有些怒气未消,却见叶歆瑶话锋一转,“结果线索没找到,却在千波洲南边的一个村落内,发现当地发了瘟疫?”
回想起当时的凄凉场景,张媛话语中就带了几分怜意:“不仅是村落,还有临近的城镇与几个村庄,估计是赶集的时候……也不知病症从何而起,估摸着是家禽犯病,又传给了人吧!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发热,看上去就像不小心吹了凉风,闹得有点头疼脑热,身子不大舒服般,谁都以为是小事,发发汗就好了。谁料过了两日就全身无力,下不了床,再然后就是呼吸困难,最后便……从发热到离世,竟连七天时间都不到,这瘟疫着实厉害得紧。我在那儿待了四个来月,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才将情况给稳了下来。”
她心底纯良,一时半会没联想到有人下手的事情上,只以为春季恰好容易得病,才闹了这么一出,叶歆瑶却知,这事八成是对山河扇有觊觎之心的人做得。
猜到敌人打算对山河扇动手后,叶歆瑶就一直在想,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诛灭数亿人的性命,这么大的一份因果与杀孽,肯定是不能由一个人来担的,也没人傻到会真背这么一份黑锅。莫说是元神真人,便是五大具成的地仙,或是得天眷顾的神兽如龙、凤等族大能,贸然背上这么一份杀孽也够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