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的嘴唇颜色白得没有血色,几乎像一条浸湿的白布,皱皱的,没有了那天的鲜艳和光彩,那两只眼眸黑如墨玉,却没有了焦距的眼睛,像破碎的星星,完全没有当年让她惊艳的神采。
眼前这个人,满怀着一身的伤痛和内心的折磨,无处可诉,无处可逃,敏感地担心别人同情他,所以才会那样倔强固执地拒绝其他人吧,尤其是他身边一切熟悉的人。
她故意放柔的嗓音让他不自觉地轻轻蹙眉,冷然道:“我说了我不需要,我要出院!”
她一怔,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恶狠狠又坚决地说道:“你回床上休息会。”
她伸手将他按向床上,这次坚决不让他拒绝,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要逞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这么个不爱惜法,她从没见过这样固执的男人!
“我说了我不要,你这女人是从火星来的,所以才听不懂地球话?”他挣扎着要起来,可惜力不从心,一股眩晕又涌了起来,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扶到床上。
呵,她气得失笑,这坏脾气的瞎子竟然还会拐着弯骂人!
“苏先生,你说得很对,我就是火星来的,可是你别不把虾米当海鲜,火星人也是人,同在这个太阳体系下,我们相煎何太急呢?依据我们火星人的看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友好合作,积极发展两星球的友好关系,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广告都这么说了,你说对吧?”她噼里啪啦又是一阵话,然后将被单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她想过了,对付这种固执又喜欢闹别扭脾气的人,就要像对付小孩子一样,软硬兼施,软的不行时,就必须让棍棒说话,像现在这样的强词夺理未必不是一个制服他的好办法!
这女人可真能瞎掰,这种杆她也能顺着爬上去!苏木良歪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
“要不要喝点水?”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她有点没话找话地问。
他默了一下,方才摇头,“我不渴。”
语气依然不带任何感情,但也少了一分让人皱眉的冷漠。
“那你好好躺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她转身就往外边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叫住了她。
“喂~~~~~”
“怎么了?”她转回身子来。
他呃了好半会才将话给挤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很不自然地表情,“你去哪里?”
“你不是说不想呆在医院里吗?我这就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她佯怒,声音不由地提高。
“哦。”他低下眸子,似乎很委屈。
看他没什么话,她又转身要走,可是才迈出一步,这难侍候的大少爷又开口了。
“喂~~~~~”
“又怎么了?还有,我不叫‘喂’,我叫秦戈……”
“秦是秦朝建立者、杰出的政治家、军事统帅、首位完成中国统一的开国皇帝秦始皇的秦,戈是探戈的‘戈’,戈也是中国先秦时期一种主要用于勾、啄的格斗兵器。”他嘴角浮起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笑意,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她愣了一下,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记住了啊?”
她清脆的笑声传入耳朵来,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跟着轻微地颤动了起来。
能不记住吗?这么牛的自我介绍,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全中国14亿人,就属她一个最牛了,他在心里说道。
“既然记住了那就不要叫我‘喂’,叫我秦小姐也好,叫我秦戈也可以。没事我就要去办理手续了,免得等一下人家换班了。”
“你去吧。”他侧了侧脸,轻轻地说道,然后调整一下姿势,转过身去。
不知道这个大少爷又搞什么花样,秦戈耸耸肩,走出门去。
其实刚才他想问的是:“你刚才被撞到的地方还疼吗?”
如果没有你,情歌也荒芜(1)
最后你把回忆还我,要我好好过。我们最后这么遗憾,我们最后这么无关。
——五月天《我们》
办好出院手续,她回去带那别扭的大少爷回家。
苏木良摸索着下了床后,动作显得有些吃力,秦戈没有多加考虑,下一秒便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挣扎了,任由她扶着。
由于他没有带盲杖,所以她只好一路上都扶着他,为了配合他的脚步,她特意走得很慢,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手指隔着轻薄的丝质衣料碰到他的手臂,传来的是灼人的热,一股深植在记忆中里的香味再次袭来,那是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淡淡的薄荷香味。
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微凉,苏木良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在发高烧,所以她的温度透过肌肤传过来,倍感冰凉,也让他倍感诧异。
他依旧抿着唇,眼睛看不见,世界无论白天黑夜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经过了几个月,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无奈的现实,可是每当到了一个新环境,那种无力和挫败感就会汹涌地涌上来,就像现在,如果她不扶着自己,他还不知道要摸索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发生事故后的几个月里,他基本都关在自己的公寓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极了古代的大家闺秀,对他来说,他的人生在事故那天就戛然而止了。
他们来到保卫室门口,秦戈拦截了一辆计程车,先让他进去里面等,然后让司机师父等一下,转身时却看到他一双漂亮有点狭长的眼睛看着她,当然只是象征性地望着她的方向,她愣了一下,走过去,在他的耳朵旁压低声音解释自己过去保卫室那里将理查带回来,叫他在车里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