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前正在低头指点菜谱的二人抬头,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我愣住了。显然对面的人也愣住了,倒是坐他对面的少女指着菜单问我,“这个特色凉面可以做成少辣的吗?”
“嗯?”我下意识的接口,顿了顿才回过神,对她笑道,“可以的。”
“那就特色凉面一份,蒸鸡半只,鹿丸你还是要刚才看的炸酱面吗?”
被同伴的声音唤回神,鹿丸的视线终于从我脸上移开,看了一眼一脸莫名的井野,合上菜单点了点头道,“可以,就这样吧。”
“嗨哟,马上来。”我记下了他们的点单,将单子撕下来从后厨窗口递进去,然后倒了两杯茶端过去。这次我稳住了神思,放下茶水的时候观察了一下鹿丸,多年不见他长大了许多,哪怕我知道他还是只个十二岁的小小少年,但常年皱眉的习惯让他额头多了些痕迹,配合一本正经的表情,仿佛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目光落在他的耳朵上,并不是那年我送出去的耳环,想来他是没收到吧。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他没有相认的打算,我也不必强求,这些年好歹打消了自来也对我的怀疑,此时再同木叶忍者牵扯上并非明智之举。说到底,我同他也不过是摊主和熟客的旧相识,个把月的交情,抵不过数年的别离,冷淡也是正常的。
想了许多说辞安慰自己,却心里总归是有些烦闷,我从厨房窗口端了饭给他们上菜后,便不再关注他们,正好店里来人多了起来,繁忙的工作让我一时疲于奔波,倒也轻松不少。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结账,被同伴拉走的时候,鹿丸似乎是回头看了我一眼,却终究只是沉默的离开了。我取下腰间的抹布气鼓鼓的擦着他们的桌子,用力之猛让在等位的客人都忍不住打量我,我才收回手里的动作。结束打工已经是八点了,忙碌了一下午让我多少有些疲惫,换下店家的衣服,我同老板娘结算了当天的工钱,从后厨的门走出来,按了按肩膀,走了几步才看到站在巷子尽头的人。我快走几步过去,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打工的地方。”
“哈?”我有些无语的看着自来也,“我都在这儿打工两周了,你怎么突发奇想要来看看。来了早说啊,我还能给你混一份套餐。”
“我自来也是需要混饭吃的人吗?”
“特色七味炸鸡。”我看了一眼有些犹豫的人,继续道,“配拉面套餐。”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不好意思,我已经下班了。”
“……小气。”
“好了,一起去别的店吃饭吧。”我先他一步走出去,走了几步看他没有动,回头问他,“怎么了?”
自来也向后望着,我看过去只有路灯和电线杆,不明所以,好在他没有让我等很久,转身对我道,“没什么,对了,晚饭你请客吧,不是领工钱了吗?”
“嗨嗨,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撇了撇嘴,习惯性的回了一句,但其实并没什么不乐意,毕竟吃住的大头都是他负担,我只是偶尔请客。一路走到居酒屋,我掀开暖帘找了个位置,对店家伸了两根手指,“先温两壶酒来。”
又是一年秋天,气温渐凉,晚上喝热酒还是舒服些。我满上两杯酒,同他碰了一下,嘀咕道,“这样喝酒不是很便宜吗,你就非要上赶着去被陪酒女敲诈。”
“哈?和你喝酒,跟和她们喝酒能一样吗?你就不会娇滴滴同我撒个娇吗?”
说完,他估计是想起多年前那次经历,捂住了脸,“算了,你还是别了。”
“本来也没这个打算。”我吃了一口店家送的下酒菜,“自来也,都这个年纪了,多少也做点正经事吧。”
“别像个老婆婆一样对我说教,和那家伙一样。”
我看了他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口中的人是谁,我多少心里有点谱。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吃不到还放不下,活成这样,也不知道给谁看。又夹了一口菜吃,我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喂,今天别喝多了,明天不是就要走了吗?”
“你倒是记得清楚。”
“半年才回去一次,记不住才怪。”
“又半年了啊。”他也喝了一杯酒,突然想起来一般问我,“这次要不要同我一起回去看看?”
“怎么这次突然想要带我回去了,之前不是一直怀疑我是间谍来着?”
“陈年旧事,就别提啦。”他笑了,“之前不是说有个朋友吗,这么多年,回去看看不也挺好。”
“哦……”我想起白天同鹿丸的一面之缘,又烦闷起来,“这么久了,未必还记得我,不看也罢。”
“别这样说啊,明明是个年轻人,怎么说话总和老太婆一样。”他拍了拍我的肩,“就这样吧,明天我们一起启程。”
我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大概是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决定权,就像这些年同他东奔西走,也都是他去哪儿我跟着。早些时日他对我多少有些堤防,时间久了,他也看出我就是个普通人,我们的关系又变成了同路人,再后来,多少有些互相照拂的意味。我会在天气变冷的时候提醒他加衣服,会在宿醉的清晨为他点醒酒汤,会在截稿日的时候替他和编辑打掩护,同样,他也会在徒步赶路的野外守着篝火不灭,会在暂住的时候负担房间旅费,会在每半年一次回木叶之前告知我等他回来。
因为第二天要赶路,自来也果然没喝多,晚上回旅店的时候,在房间门口和我说明天别睡过了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看着闭的飞快的房门,有些莫名其妙,又想到还有收拾一番才能启程,就也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门便看到正坐在我房间里的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