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习习,月色朦胧。
靠近年关,雁门关的天越发的冷了。
巫牙舞到了高潮,侍婢大把大把的添柴,篝火燃烧的更旺了。
穆云兮端着酒杯走到顾焱的身旁,朗声道:“今日是大祭祀,表哥应该明白其中的分量,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你说,对吗?”
顾焱正叼着块羊腿,冷不防穆云兮走过来,还莫名其妙的说了一通,嘴里的羊肉猛的咽下去,差点噎到,“……呃……对……呃……不对……”
旁边的那个男子善意的递过酒杯,顾焱就着酒水才把气顺了。
“凌风兄不是别的什么人,他是兵部侍郎陆恒的儿子。”顾焱擦了擦嘴上的油花,捡起掉在桌上的羊腿解释道,“他这次来雁门关是寻故人的。”
故人?水夭吗?
穆云兮眯了眯眼,据他所知,兵部侍郎陆恒有三子一女,长子陆凌风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是西梁的四大才子之一。其身上的优点,数不胜数,缺点也同样触目惊心,一点主见都没有,从小就唯父母之命是从,从不敢说半个不字,父母让他往东,他不敢忘西,父母让他往南,他不敢往北。
据说,他曾经跟杨云威将军的千金有过婚姻之约,杨云威将军故去后,他竟破天荒的拒绝了所有的提亲,为未过门的妻子守节。
这个倒是他令人刮目的地方。
原本,他对此人是不屑一顾的,因了这一点,穆云兮倒是对他的印象有了一
丝改观。
穆云兮都屈尊过来了,陆凌风再坐下去就不合礼数了,他端着酒杯不卑不亢的走过来,行了个礼,“凌风见过殿下!”
穆云兮虽然刚刚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但他看水夭的目光太过露骨,这点让他很不快,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就带了点嘲弄,“陆公子,如果本王所料不差的话,你这番前来,令尊并不知情吧?”
陆凌风的表情一僵,他这次的确是偷着出来的,因为顾焱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在雁门关出现过。
“殿下说笑了。家父自是希望儿女绕膝,风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即便家父知晓也不会责怪的。”
穆云兮丢给他一个讥诮的眼神,转身离开。
陆凌风却从背后叫住他,“殿下,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恕罪。”
穆云兮没有转身,声音冷了下来,“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必再说了。”
“殿下——”陆凌风忽然走进,低声道:“草民想见一下您身边的那个婢女,了解一点事情。”
他本有意避开,奈何有人不识好歹,竟然公开场合直奔主题!
穆云兮想要拒绝,觉得有失风度,同意又违背心意,私心里,他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何原因,水夭会控制不知情绪。
于是,在他的默许下,陆凌风和水夭发生了一次偶遇。
他故意弄湿了自己的披风,让水夭去取一条新的过来,水夭不明就里,走到备用的休息室去拿他的披
风,考虑到夜间风大,水夭还特意拿了一条带斗篷的披风,厚厚的皮毛,可以御寒。
回来的路上,却跟陆凌风“不期而遇”。
水夭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他一般,远远的,想从一边溜走。
陆凌风大步上前,挡住了她的路,明朗的声音有点发抖,有点难以置信,“阿茵,是你吗?”
水夭没有抬头,平静的回答:“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婢女小妖,不是什么阿茵。”
“我怎么会认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你的了解都要多过我自己,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了若指掌,我怎么会认错?”陆凌风眼神闪烁,微微潮湿,“阿茵,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成了殿下的婢女?”
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有一肚子的思念要倾诉,出口的那一刻,他忍住了,来日方长,其余的慢慢问也可以。
水夭知道,刚才在宴席上,她的失态,被他看到了,这会儿想掩饰,也是徒劳。
“陆凌风,你到底想怎样?”
陆凌风的眼圈一下红了,激动的一把将她揽入怀里,“阿茵,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还活着……”
水夭没有推开他,声音冰冷,仿若正月里屋檐下的冰凌,寒凉刺骨,“让你们失望了,我还活着。”
陆凌风将她拉远,看着她熟悉却陌生的眼睛,心痛的一抽,“阿茵,你在说什么!你活着,我怎么会失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
兴?”水夭冷冷的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目光里的质疑,再次刺痛了陆凌风的眼,“你们家怎么会高兴?我阿爹刚死,你们就急着跟他撇清关系,亲手将杨韬交到了大理寺,他还是个九岁的孩子,走投无路才会投奔你们的,你们怎么忍心!”
那是她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致命的!
她天真的以为,陆家是忠勇之家,明辨是非,一定会庇护阿韬的,所以才会拼死将阿韬送出去,让他去找陆凌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