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平王五十一年,陈国国都宛丘,上元节。
掌灯时分,城内各条街道上,已是火树银花,人影瞳瞳。
在弦歌街古槐猜谜处,据说有十三公女1亲手制作的灯谜,若猜出谜底,除获赠一枚温润的红珍珠,亦可持珠进宫。因此,这儿更是人山人海,拥挤不堪。
倏然,有个尖细声音穿透周围的喧嚷,在弦歌街上空飘荡:“恭喜贵人得珠——”
不必说,这“珠”,定是那枚红珍珠了。
此时,古槐东侧十字路口处,悠然行来两个锦衣少年,青衣者十六七岁,身量颇高,他显然听到了这声音,促狭眨眼,对红衣少年低笑道:“十三,不如我们去瞧瞧,谁得了这玫红珍珠?”
红衣少年纤弱瘦小,瞧着不过十二三岁,一双水眸碧蓝,如同灵动的蓝玉。
听闻此语,“他”一甩肥大的袍袖,斜睨着青衣少年,撇嘴道:“不去!九兄大我两岁尚未订婚,我着什么急!”
“他”,便是陈国十三公女蓁蓁,今年上元节灯谜的主角;青衣少年则是陈国九公子:陈杵臼。
杵臼挑眉,从腰间拔出羽毛扇在手上敲着,提醒道,“十三,六月初六,再过半年,便是你十五岁生辰。”
蓝眸灵动一眨,蓁蓁装模做样捋起衣袖,摩拳擦掌道:“哼!饶是得了红珍珠,能不能进宫,也得先过我这关!”
话音未落,却听一个凄厉女音如尖哨,骤然从古槐处传来:“杀人了——”
两兄妹震惊对视,杵臼双眉皱起,肃然唤道:“狐成!”
一个挎剑青年上前:“公子。”
杵臼把羽毛扇一扬:“走,去瞧瞧。”
前方是未知,杵臼不敢带这不会武的妹妹冒险,四下环顾,见并无认识之人可托付妹妹,无奈之下,只得神色凝重叮嘱蓁蓁:“你到路边等着,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蓁蓁乖巧点头,算是应下了。但她鲜少出宫,也想跟去见识一番,正欲悄然跟随,不料杵臼却似猜到她所想,回头瞪了她一眼。
她暗中叹气,只能暂时顿住了脚步。
“嘤嘤嘤……”一丝极低的古怪哭声,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穿过周围的喧嚣,和远处的鼓乐声,如同会拐弯的风,悄无声息溜入蓁蓁耳内。
循着声音,她走走停停,寻人般四处张望着。
忽听“嘭”的一声巨响,入神谛听的她惊得全身一颤,耳中灌入周遭人们惊喜的欢呼,方明白身处何地。抬望天,只见礼花在高空绽放,好似锦绣晚霞醉染,璀璨炫目,却有种如梦之感。
哭声或被烟花飞天的声音惊到,倏然消失片刻,却如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冤魂,再次悲悲切切出现,在当下的欢喜声里时隐时现,显得极其诡异。
“九兄!”静立片刻,辨出哭声方向的蓁蓁,向着杵臼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声,然而杵臼和狐成早已不见踪影。
蓝眸一眨,蓁蓁想道:先弄明白怎么回事,再回来等九兄不迟!
她打定了主意,目光瞬间坚定,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哭声而去。
1公女,对春秋时代诸侯女儿的称呼,也称公子。
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以礼于先君;公子,则下卿送之。于大国,虽公子,亦上卿送之。于天子,则诸卿皆行,公不自送。于小国,则上大夫送之。”——《左传·桓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