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听闻此语,连连摆手,眸中泫然欲滴:“主人不打算救奴婢女儿了吗?”
方才她们母女分别的场面,豁然如失控的洪水向蓁蓁涌来。若是演戏,这戏演得也太真实了吧?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她原本只是试探,此刻心下一软,把卖身契装入女奴袖中,盯着女奴的眼睛,柔声道:“可以救她。但是卖身契未必能拿到,若你们母女团聚,只能做我的奴仆了。而如今,你只要拿着它走开,你就不再是奴隶,而是一个自由的平民。”
初夏的风和暖至极,女奴却觉吹在身上浑身冰冷,她扑通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着卖身契,泪眼婆娑道:“奴婢心甘情愿为奴,只求主人救出奴婢女儿。”
微风吹起蓁蓁鬓侧的几丝碎,在风中缭乱着,她望着女奴,若有所思,眸光一转落在毒剑身上:“墨大该等急了,你带女奴尽快赶去,可扮夫妻同行。”
见毒剑欣喜异常,蓁蓁白了他一眼,“切记,不可逾越。”
红脸膛刹那间变成了深红,偷睨蓁蓁一眼,低低嘟哝道:“若她乐意假戏真做呢?”
手中捻起卖身契,蓁蓁向毒剑示威性一扬,随即,那片小小的布帛落入蓁蓁的袖中:“除非明媒正娶。我的女奴,我说了算。”
伸手一捋逼真的大胡子,毒剑故作潇洒地转头,胡子在风中飞了他一脸:“属下不稀罕。”抱起女奴身手矫健地跳上马,毒剑回道,“主人回客栈稍等,属下已收到信号,七剑客其余六人两刻钟后到。”
壮健的高头黑马上,毒剑一手握缰,一手揽住女奴的纤腰,附耳低语了几句。女奴转瞥向蓁蓁,蓁蓁笑着挥了挥手。
春日阳光下,马儿满身黑毛闪着油亮的光芒。马鞭扬起,落在滚圆的马屁股上,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驾”,黑马仰长嘶,两人在马背上一颠,随着马儿的疾驰,渐渐不见了踪迹。
两刻钟后,六剑客果然如约而至。
客栈外的树荫里,蓁蓁与老二冲剑密语道:“从奴隶市场出来仅此一条大路,估计那人的马车会从此处过,等他们出来,就瞧你们的了。”
长颈鹿脖微微一晃,冲剑低低笑道:“此事,属下最在行。主人可与货车先行。”见蓁蓁点头,又道,“得手后,属下自会令人报信,亦会暗中追随主人的足迹,主人且放心。”
“好。”
当日,蓁蓁带领少年们护着货车,驶入了郑国地界。
转眼两日过去,蓁蓁一行人日行夜宿,却未曾得到六剑客的一丝讯息,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这晚,仍在郑国的蓁蓁,晚饭后闲极无聊,便取了客栈内的毛笔,沾水在桌上练字,而这,已成为她近日的习惯。烛光将她的身影印到墙上,随着烛火的摇曳,人影也在墙上摇摇晃晃,如同幽灵般神秘。
房顶一声轻响,蓁蓁倏然抬起头来。
雪白的巾帕如一片雪花飘然而下。
一个旋身,巾帕已稳稳落在她雪白的食指上,几上铺开,黑字丑极,且如小鸭般歪歪扭扭,却瞬间将她悬着的心送归本位:“主人,已得手,洛邑相见有期。”
她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心内暗道:“剑客的字,居然丑到让人不忍直视,哼哼,待到闲了,晚间可以随我练字。”
就不知这群中年粗鲁男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时,神情会是什么样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主人,吩咐闻名各国的七剑客做这种事,只是想想,就令她眸中泛起开心的涟漪。
次日傍晚时分,蓁蓁一行人来到了周郑边界处,方在边界小镇的一家客栈安顿好,便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蓁蓁正在窗前,竭力向外张望,却未见到人影,不由警惕问道:“谁?”
“主人,是我。”
异常熟悉的声音,令蓁蓁心内涌出一阵惊喜。
房门开处,是一身黑衣斗笠遮面的细高个儿,不是冲剑是谁?!
细高个儿迅闪入门内,回扫了眼门外,确定无人,方关好门,无声随蓁蓁进入客房里间。
“主人,属下已等候一日,此处人员混杂,我们小心为妙。”他上前见了礼,小声禀报道,“共十个女孩,年龄全部在九至十一岁之间。如今安置在一间客房内,主人有何打算?”
所谓的打算,自然是指对于那些女孩儿的安排。本就是突事件,去奴隶市场是为了见那个神秘人,如今,人未见着,反多了十个不知如何安置的女孩儿。且等毒剑来到,那对母女见面后,再做安排罢。至于那个神秘人,却再未出现。六剑客倒是学了他这简单有效的招式,可惜字迹太丑。
“先带着她们上路,以后再做安排。”
放下这桩事情,蓁蓁却忆起毒剑的二人之旅,不由得笑意盈满双眸:“毒剑可有消息?是否提及那女奴?”
“有,今晚他会与主人会合。”一团融融笑意在冲剑脸上漾开,声音也温柔了,“那女奴,也许会成为属下的大嫂。”
这个瞧着四十大几的毒剑,竟是未曾娶亲?蓁蓁斜瞥冲剑一眼,这七位闻名各国的剑客,虽认她做主人,但她对于他们的过往,却是一无所知。耐不住心内的好奇,她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他……你们皆未成婚么?”
“咳咳,咳咳咳……”,突然剧咳出声的人,他的一张长脸因用力而变得通红,半晌方晃着长脖子,低低出声,“是,主人。属下们平日行踪不定,且极少与女子交往,由此皆是无牵无挂之人。”
这倒是出人意外,在宫内,即便是太监,也会找个对食,以慰其精神。他们,却是自苦若此。
蓁蓁挑眉:“陈国美女多。”
寥寥五个字,已尽显她本意。
“无国哪有家呀……”低低一声叹息,却极清晰地传入蓁蓁耳内。
“国?你们一向不是萍踪浪迹四海为家么?”
“是如此,但……主人可等毒剑归来问他,冲剑不敢簪越。”
规规矩矩地回答,实际是推脱给毒剑。
冲剑退后一步,不欲多言:“主人若无事,冲剑告退。”
蓁蓁无奈挥手,冲剑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