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范的一怔,这便拔出了腰间的大刀,在篝火下闪着凛冽的寒光。
小七方才是钻了他们轻敌的空子,一人怎能打得过力大如牛的甲士。她转身拔步往外逃去,她知道眼下不是逃跑的最好时机,那也没有办法,她得走啊,她得干干净净地走啊。
耳听得庙里的人已拔刀追来
,姓孙的还在凄厉地叱骂,“杀了她!杀了她!娘的!娘的!杀了她!啊!啊——”
她提着大刀往外奔逃,一双小靴子陷进厚厚的积雪里,马车都走不得的路,她又能走上多久呢,她不知道。
雪虐风饕,她就似在刀尖上奔走,也似在赴一条死路。
她记得有一回兰台那人曾说,“信与不信,都会护你。”
而今他弃之如敝屣,不再护她了。
她想,小七,不怕,但若不能求生,今日便是一死。
这把斩颅刀,能保全你性命,亦能了结你自己。
小七,不怕。
风吹在脸上生疼,她拄着大刀踉踉跄跄,身后的甲士就要追来,她这才发觉自己脸上全都是泪。
她想,是公子不要小七,不是小七不要公子。
但若有朝一日再见了公子许瞻,她要饮其血!食其肉!寝其皮!
魏昭平三年冬的那个除夕不曾在他颈间抹下去的那一刀,她要手起刀落,在他颈窝上重重地划下去!
小七大哭着,呛了一嘴的风雪。
她想,哪儿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忽而领口一紧,她被那姓范的薅住了领口,还不及转过身来挥刀砍杀,便被那姓范的重重地扑进了雪里。
她紧紧攥住刀柄,拼命与那甲士搏斗。
她想,她不能死,她还要留着命去好好地问问公子许瞻,问问他,许瞻,你怎么敢这么欺负我!
然而被那甲士死死地按住压住,几次翻过身来,又几次被压到身下,丝毫也动弹
不得。
忽而一声羽箭穿风破雪,继而是一声惊叫,一声惨呼,身上一轻,那甲士竟就往一旁栽倒了下去。
小七趁机提刀爬起身来,见马蹄声近,有人带着斗笠打马奔来。
就在近前翻身下马,低头抱拳道,“在下千机门,受门主所托,一路护送姑娘。雪天湿滑难行,来得晚了,请姑娘不要怪罪。”
小七心里一动,近来总听得“千机门”这几个字,隐隐知道了是谁。
她想问,“门主是谁?”
虽无法问出口来,但来人似乎明白她的心思,因而道,“就在林边,姑娘可远远地看一眼。”
她循着来人的目光望去,这天地之间一片清白,而千机门的门主正远远立在马上,一身斗笠青衣,如最初见时的模样,正朝着此处遥遥望来。
哦,谢玉!
他活着。
他还好好地活着。
她正要抬步朝谢玉奔去,来人却道,“门主与燕公子有了约定,今日见上姑娘一面,门主便也就走了。”
小七心中一叹,这便是最后一面了吗?
她从来也不知道公子与谢玉在离宫的牢狱里说了些什么。
原来不是审讯,是和谈,是约定。
楚王昏庸,谢玉这样的少年英雄不该为雍主枉送性命。
牧临渊能来劝她,焉知没有去劝降大泽?
棋逢对手,公子与谢玉亦是惺惺相惜吧?
她想问,那谢玉应了公子什么?
来人已答,“不事楚王,不事燕国,远离朝堂,就做个自在的江湖剑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