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架花轿上,美眸闪过锐光。
这轿中人的功夫极为深不可测,若非他早先出手,她竟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即便他多次出手,她仍旧没有真切感受到他的气息,能够知晓他藏在轿中不过都是凭借多年作为皇室继承人对危险本能的警惕心罢了。
而且她的直觉告诉他,轿中人就是那个先前在她的梅园与她合奏的男子,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此人目的不明,身份不明,又有如此高的武功,三番两次插手她的事,即便他没有恶意,暮雪还是一阵厌恶,她讨厌别人不经允许插手她的事,更讨厌比她强的人,更加痛恨无法掌控的这种危险的感觉。
“背后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出来!”夜俊楚四望之后一无所获,不由再次出声,只是这次他却再不敢口出脏语了。
他粗声粗气地喊罢,四周静了一静,风过寂寂,接着才有一个声音响起。
“老的嫌贫爱富,不恩不义,少的蛮不讲理,以恶欺善,还有一个水性杨花,挂着才女皮囊的伪善女,啧啧,这么一家人,人人得而诛之,要什么英雄气概?爷能背后伤人已算是高看你们了。”
那是一个语调极度懒散舒缓的声音,男人的声线带着一股独有的清润之音,犹如珠玉坠于清冽冰湖之上,和先前夜俊楚气急败坏的声音呈现鲜明的对比。
果然是他!
暮雪闻声便想起了刚才出摄政
王府时男人隔空传音响在耳畔的那轻笑声,眼中锋芒又盛了一分。不过这男人骂夜家人的话倒是贴切的很,中听的很,她喜欢。
打了人还说是高看了人家,狂妄之徒,若非骄横不知世事深浅,便是那等实力过人,有傲人资本的,这男子毫无疑问是属后者。
见夜俊楚面上黑白红的不停变幻,夜子月登时气得浑身发抖,暮雪清浅的勾了下唇。
随着声落,那八人抬的花轿,绣着龙戏凤的大红轿帘子无风自扬,突然飘落在地,暮雪随着众人望去,只见轿身宽大的花轿中,一个身穿红衣,身量欣长的男子大大咧咧,长腿长脚,浑身无骨地侧躺着。
轿中本来供新娘坐的位置早被他抽去了挡板扔在一边,本挂在内轿四周的大红绸缎花也被扯落,团成枕头压在男人一头墨发之下,他那样子简直像睡在自家屋中一般悠然自得。
那轿子原便是暗红的冰丝绸铺地,冰丝绸缎上绣着深深浅浅的红色牡丹,男子慵懒躺着,头枕红绸花,墨发遮颜,天地独我,使得暮雪望去,只觉艳光摄人。那如玉男子便似躺在花簇似火,繁花似锦的牡丹花海中,红衣红毯,墨发如瀑,那红与黑两种颜色碰撞出极致的邪魅蛊惑来。
方才还是白衣若雪,飘逸似仙,此刻却红衣盛火,邪魅纵生,只听说过女人善变,没见过这样易变的男人,这个妖孽!
暮雪美眸眯起,紧紧
盯向了轿中侧身卧着的男人,心里想着这男人方才还在摄政王府,如今他是怎么到了这轿中的,众目睽睽,莫非他真会妖术不成?
只是青王轩辕修筠来接新娘的花轿无声无息地被人折腾成这个样子,侍卫们,轿夫们没有发现也便算了,轩辕修筠一直都跟在轿旁,竟也一无所知,花轿都这样了还娶什么新娘,这简直是当众打轩辕修筠的脸。
暮雪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轩辕修筠,果见那厮本就不甚好看的面色更加阴郁了,就像雷鸣之夜黎明前最黑的夜空。
她被爽到了,目光又回到了轿中人身上,决定暂且原谅这混蛋的擅闯闺阁and多管闲事之罪,寻机会找他还回来。
她的目光落过去,男人便撑起了身子,缓缓坐了起来,他这一动浑身气质又是一变,那种天生的优雅流淌出来,那一身妖娆的红色,陡然间被他生生穿出了清逸雅致之感来。
随之,掩盖在他面上的墨发散落下来,露出了一张白皙的面容。剑眉,挺鼻,丹凤眼,薄唇,男子相貌秀雅,眉目清俊,可却也只是清俊而已,和同样一身红衣的轩辕修筠相比,他那容貌实在算不上出彩。
可众人见他相貌如是却皆不感失望,反倒觉着大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男子,气场已太过强大,气质已夺人心魄,若是再生的俊美无双,给人的压力便太大了点,真就不叫人活了。
一个男人骚包外
露成这模样,暮雪鄙视地撇了撇嘴。
她这厢唇角弧度没收回,那边某某便瞧了过来,他的目光极清淡,可却又极为密实,像一张网无形地罩在人身上,叫人有股透不过气之感。
暮雪唇角弧度半丝不变,清洌洌的目光同样不露分毫情绪,却也毫不示弱地盯着某某。
四目相望,一时间谁也没有移开视线,一个清淡无痕,一个清冽无波,可却分明又有什么交织在两人的视线间弥漫至心湖深处,像轻鸿羽翼般轻轻在心尖上扫过……
许是不过一瞬,许已过了一刻,某某忽而一笑,玉姿瑰现,风华流泻,这厮身上的气质即便是技艺最高超的丹青圣手也难画出一二来,暮雪目光不可控制地被这逼人男色引得滞了一下,接着唇角又抽了下,某混蛋的笑容便扩大,眉眼都被那笑意映的熠熠闪亮,似乎暮雪越是鄙视,他便越是开怀一般。
无耻,暮雪暗骂一声,鄙夷地转开了视线。
轩辕逸筠自某某现身便在猜测着他的身份,这样风姿的男子世间少见,可他这容貌却是他未曾见过的,也和八国成名的数位公子无一相附,他到底是谁。可以肯定,兰蒂圣域没有这样的人物,倘若他是别国之人,在此时刻,前来兰蒂圣域是做什么,可否有什么意图?
想着这个,他一时倒忽略了某某和暮雪之间的眼神互动。
而轩辕修筠此刻面色沉郁,他迎亲的花轿被人
如此糟蹋,他却毫无所知,这简直是颜面无存,他目光扫过八个轿夫,然而轿夫们却皆是一脸呆愕,显然也都不明白轿中怎会有人。
唯秦岚目光在某某脸上扫了又扫,再瞧瞧睫羽微动别开目光的暮雪,他心下一紧。方才他不过是和南宫暮雪相视一笑,这男人便出手叫他差点马踢夜子月,倘若夜子月受伤,今日他有理也变成了无理,这男人是谁,和南宫暮雪到底是何关系?
这样完美的易容术,世间竟当真有,着实叫人吃惊。
司秦岚不仅擅长医术,一手易容术更是独步天下,世人皆知,他虽瞧不出某某脸上的任何破绽,但是凭借他的直觉,还是肯定,这男子面上绝对涂有东西,他易容了!
“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辱骂我夜家人?”
四下无声,各有所思,静默过后,夜俊楚回过神来,可他的态度已然转变,变得客气了极多,实在是这男子气质不凡,摸不清情况,他不敢再随意得罪。今日夜家已被南宫暮雪弄地灰头土脸一身臭,他此刻焦头烂额,可不想再莫名惹上这样瞧着都叫人头疼的一个男人。
“唔……我啊,不过是借地打盹儿的陌路人罢了,我这好不容易睡着,便被聒噪的一群人吵醒,倘若这吵醒我的是品行高洁的高人,或是貌美无双的美人也就罢了,我也可高风亮节,不予计较。可偏偏吵了我的是一家子臭虫苍蝇,我
这人素来懒怠无争,从不愿涉足无谓的争斗,可是这苍蝇臭虫蟑螂什么的近了身,入了眼,谁会忍得住不踩上一脚呢?哎,这实在怪不得我啊……”
某某一面说着,一面好不郁结地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苦恼地又靠回了轿中,他好无奈,好委屈的……
借地儿打盹儿借到了人家的花轿里,还弄成那么一副模样,这男人简直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能耐,还有他那不经意间瞥向夜俊楚的目光当真就和看蝼蚁一般,好不张狂,暮雪见夜俊楚满色涨红,气得浑身肌肉都在抖动,夜子月更是柳眉横竖,小脸狰狞,不由勾了勾唇,置身事外,冷眼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