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想着,将那药丸放在一边,沐浴后才寻了馨瑶,将药丸拿给了她分辨,道:“可能瞧出此药有何用吗?”
暮雪的生母据说是通晓医术的,还曾妙手回春救过太后的命,可惜早逝,且她似从没想过要教女儿医术,暮雪半点医术都不懂。不过,因她之故,在弑殇阁后有很大一片苗圃,种植了不少草药。馨瑶对这方面蛮有天赋,各种草药都认识,且也知道草药的用途。
馨瑶接了那药丸,细细闻了闻,蹙着眉,道:“这药丸用了不少草药,奴婢分辨不出来,不过好像有益母草和芦荟,小姐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可是小姐遇到了什么危险?若不然奴婢拿了这药去求陌庄主,庄主定然能瞧出此药的功效来的。”
暮雪闻言暗翻白眼,陌殇自然知道这药的用途了,药都是他做的,岂有不知之理?
不过她想她是猜到这药的效用了,那益母草有祛疤的功效,而芦荟也是养肌之物,那个人是嫌弃她这一身伤痕累累的身子吗?他凭什么替她决定留不留这些伤疤?简直可笑!
暮雪想着便冲馨瑶道:“不必问他!”
言罢又夺回那药丸,手一扬便扔了出去,馨瑶见暮雪面色不好,似是在生气,吓得也不敢再言,心里狐疑不定,难道陌庄主又怎么惹到主子了?
却说霜雪阁中,雪璃扑地将懒懒躺在葡萄架下摇椅上的陌殇唤醒,落在他的膝盖上,便焦躁地
来来回回在他两个膝盖上蹦跳着,道:“毒药,毒药。”
瞧它那样,陌殇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揉了揉额角,这才道:“怎么?被发现了?”
雪璃呜咽一声,好不委屈,陌殇扬眉,道:“你主人给你喂了毒药?”
雪璃又呜咽一声,再度振翅叫了起来,“毒药,毒药!”
陌殇倏忽一笑,屈指冲着雪璃的小脑袋便弹了一下,直将站在膝盖上的雪璃弹飞,方道:“没出息的,你主人骗你的,一边儿玩去,再打搅我休息,我便将你拴起来给那女人。”
雪璃被弹飞,忧伤地哀鸣了两声,见陌殇已经闭上了眼睛,陌殇已在摄政王府呆了几日,它熟知陌殇睡觉时最不喜被打搅,登时也不敢再搅扰。而且雪璃现在最怕黑心黑肺的主人,它不想被送去给主人啊,当即它绕着陌殇转了两圈,便跳到他的身上,拱了两下钻进陌殇的广袖中没了动静。(等等,本作者怎么觉得雪璃她,易主了?!!)
这日旁晚,晚霞炫彩,清风无痕。
暮雪躺在院前廊下的美人榻上翻着本令尹紫寻来的《八国志》,间或抬头瞧瞧正和月落在院中玩弹珠的阳夏,倒是悠然自得。
馨瑶坐在软榻的一边,正缝制着一件夏裳,却是给阳夏做的,见阳夏玩的兴起,差点撞上落月,惊地忙站起身来,三两步到了月落面前,拉了她,道:“你去陪小姐,我陪这小子玩,你身子重,
莫再出了什么事儿。”
月落闻言一笑,冲馨瑶点头,抹了抹额头轻汗,冲阳夏道:“馨瑶姐姐陪阳夏玩好不好?”
阳夏虽傻,却是个爱美的,弑殇阁的几个姐姐待他都好,可他最喜欢的就是好看的暮雪姐姐,下来是有点好看的月落姐姐,再下来是能和他一起练武过招的沐紫尹紫姐姐,最后才是有点丑的馨瑶姐姐。
当然,阳夏的漂亮标准是以他自己的相貌为基准的。他虽最喜欢好看的暮雪姐姐,可却不敢打扰暮雪看书,只能和有点好看的月落姐姐一起玩,此刻见月落姐姐也不和他玩了登时面露不乐,扯住了月落的手,道:“月落姐姐陪阳夏玩,不要丑丑的馨瑶姐姐。”
馨瑶闻言好气又好笑,上前扯了阳夏,抬指一点阳夏脑袋,便骂道:“枉费我还想着给你做衣裳,小没良心的,你月落姐姐肚子中有小侄子,你仔细撞坏了小侄子,姐姐们都不喜欢你了!走,馨瑶姐姐带你去找好吃的。”
阳夏一听有好吃的,登时便丢开了拉着月落的手,跟着馨瑶便走,行了两步却又回头去瞧暮雪,道:“姐姐,阳夏去给姐姐找好吃的哦。”
暮雪闻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见阳夏笑容灿烂,不由心中一暖,点头应了,他才随着馨瑶欢欢喜喜地走出了弑殇阁。月落在馨瑶方才坐的地方坐下,捡起那针线活瞧,暮雪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瞧了她一眼,
道:“孩子几个月了?你打算怎么办,当真要生下来?本小姐这里不是收容所,留你下来不是帮你安胎养娃的。”
月落在醉仙楼下为了摆脱林泽的纠缠,这才扬言已经用堕胎药打掉了孩子,其实那孩子如今还在她的腹中。
两日相处,月落明白暮雪是刀子嘴豆腐心,听她这样说反倒笑了起来,抚着肚子,道:“大约有三个来月了,不知怎的不大显怀,月落别的不会,如今身子重也做不了什么,平日给小姐弹琴做娱却还使得,且依瑶身在醉仙楼多年,倒还知道些京城富贵之家的秘事,倘使小姐想听月落倒可说说,等来日月落产下孩子,愿听从小姐安排,为小姐做牛做马,月落都心甘情愿。”
暮雪闻言扬眉,勾起了唇角,道:“聪明又忠厚的人最难得,月落,你最好记好今日所言,不然我会叫你知道自作聪明的人会有何等下场!我难得看中喜欢一个人,不要叫我失望。”
月落听闻此话郑重地起身缓缓跪下磕了个头,方道:“月落身来卑贱,又沦落在风尘,可却知道恩义两字怎么写,月落不会叫小姐失望的。”
暮雪抬手,道:“起来吧,这孩子你当真要将他生下来?没有父亲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未必是福气呢。还是,你对那个混账还存有幻想?”
月落闻言咬了咬唇,声音坚定,道:“小姐,这孩子没有错,他是无辜的,是
我的骨肉,我不能狠心堕掉他!倘使以前,月落还会就此犹豫,可如今跟着小姐,月落踏实,月落相信有小姐给这孩子撑腰,他生下来不会比任何有父亲的孩子差。小姐,那林泽我已看不起他,只后悔当初识人不明,又怎会心存幻想呢。”
暮雪听罢倒有笑了,道:“瞧不出你倒也是个嘴甜,会拍马屁的,你既非要生那便生吧,左右就是多养个人。这会子才后悔晚了,当初便不该被他的甜言蜜语迷了心迷了眼,这男人啊,你只以为在他一穷二白时跟着他,他便会念你一份情意,来日会和你同甘共苦,其实他们在成就地位后,只会想着那更娇更艳的,他们不会感激你当初的患难与共,只会觉着你是找不到更好的才委身于他,只会觉着他们自己的魅力大,甚至在功成名就后,他会急于抛弃你,谁叫你见证了他最不堪的时候呢?留着你就是提醒他当初的不堪,那些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已觉是给了你多大的恩典一样,呵呵,这样的恩典,谁稀罕呢。只有靠自己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你如今能想的明白也是个通透的,倒还不算晚。”
月落听暮雪好言开解自己心头一暖,她尚未言语倒是眼前白影一晃,近前响起一个声音来,“暮雪说的好,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样的恩典不值得稀罕,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深情却是值得抓住的哦。”
随着这话
,陌殇人已在美人榻前站定,月落忙站了起来,瞧了眼暮雪,见暮雪躺着没动也没指示,便起身缓缓退出了院子。陌殇却双手撑着美人榻的两边,弯腰俯身盯着闭着眼眸沐浴在晚阳中的暮雪,道:“便那么不相信男人,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倒说出这样的话来?女人,话莫说的那么绝对!”
暮雪闻声睁开眼眸,陌殇的脸近在咫尺,眉眼间似有股沉定之色引人相信。暮雪很想说那种好时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坏时便翻脸无情,绝情狠心的男人她见的多了去了,所以心早锁了,叫他别白费心思了,可瞧着眼前陌殇的双眸,这话不知怎么竟有些吐不出口。
她沉默了下,终是不愿和他多谈,只道:“我这闺院是菜市场吗,任你想来便来!陌庄主,偷听别人说话不大君子吧。”
这女人怎么就心冷至此,凉薄至厮!陌殇咬了咬牙,才道:“我定是前世作孽太多,今生才会爱上你这女人!”
暮雪抬手推开他,坐起身来,反唇相讥,道:“你今世作孽定也不少,少在我这儿装好男人了,省省吧。”
陌殇却笑了,一屁股在暮雪边儿上坐下,用肩膀挤了挤她,笑道:“你瞧,我是恶人,你这女人也非善类,咱们这不是天生一对吗?”
暮雪也笑,一脸吃惊,道:“谁说我不是善类了?我收留老弱妇孺,连仇人都分外善待,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
不知道我是兰蒂圣域女子的表率,皇帝才刚因这个封赏我做雪月郡主,你要检查圣旨吗?”
陌殇瞧着一脸正经,好似当真深以为自己是好人的暮雪有些无语,半响才摇头一笑,道:“我凤羽山庄救死扶伤,入世名医无数,我乃凤羽山庄庄主,受八国敬仰,自然也是好人,这样看,我和暮雪还是天生一对啊。”
暮雪懒得和陌殇斗嘴,站起身来便往阁楼走,陌殇随之站起来,正欲提步跟上,暮雪却回头,道:“我要出恭,你要一起?那记得吩咐馨瑶给你准备个恭桶。”
陌殇嘴角抽了抽,却道:“唔,方才管事来报我,景王此刻正侯在花厅求医,我正考虑要不要出诊,想来问问暮雪的意思,看来暮雪是没时间给我建议了……”
暮雪闻言停步,转身走向陌殇,却道:“去啊,人家景王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亲自来求医,多不容易啊。凤羽山庄庄主救死扶伤,怎能拒绝医治呢。去,这就去,凤羽山庄庄主出诊总得要个药童跟着不是,走,你给我按你脸上的易容法子捣鼓捣鼓,我好心替你充充门面,当当药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