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之中,轩辕纾筠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暮雪一身冷冽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而轩辕修筠至此才反应过来,一掠至轩辕纾筠身旁,见妹妹双颊红肿不堪,唇角鲜血流淌,他脸上怒气汹汹而起。他和轩辕纾筠虽非一母所生但却一母所养,兄妹感情还是有的,更何况,轩辕纾筠此刻模样也使得轩辕修筠想到了同样因暮雪之故而正饱受摧残的母亲。
他红着眼盯着暮雪,怒声道:“即便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该禀明父皇,自然会有公断,她是我兰蒂圣域最受宠的公主,你竟动手打她!”
轩辕逸筠见轩辕修筠神色不对,忙上前一步站在了暮雪身边,他未语,暮雪便挥了挥衣袖,几分讥嘲地瞧着轩辕修筠,道:“我兰蒂圣域以孝治天下,有人亵渎父亲灵堂,当着父亲亡灵侮辱于我,我若不动手亲自惩治,岂非要令父亲亡灵难安?如今我不仅打了,还要赶人,青王殿下不管是有理还是有气,都自寻皇上告状便是!”
暮雪言罢,目光微眯,提声道:“来人,将这两个寻上门来挑衅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如今南宫府之中是暮雪当家,她在府中的威信地位早已和数月前不可同日而语,她话落,灵堂外披麻戴孝的一群家丁护院便冲了进来,瞬间便将轩辕修筠兄妹团团围住。轩辕修筠见此,脸色更为难看,和暮雪隔着家丁互瞪,一个像暴怒
的公牛,一个却风轻云淡地好像眼睛里不小心撞入了一坨屎,厌恶地别开了视线。
“南宫暮雪,你欺人太甚!”随着暴喝声,轩辕修筠拉起轩辕纾筠来,转身间他手一挥,腰间一道道寒光飞射而出,随着那寒光,惨叫声响起,血光飞溅,却是轩辕修筠的七星寒镖被打出,瞬间射中了身前围着的四个家丁。
南宫家的家丁不过会些粗浅武艺,自然是不能和轩辕修筠相敌的,四人被打中,竟是被飞镖上携带着的强大内力给震地跌飞了出去,倒在院中,吐血的吐血,晕倒的晕倒,引得外头和灵堂中看热闹的大臣和祭客们惊呼出声,慌乱一片。
暮雪见轩辕修筠动了手却是唇角轻勾,事实上,轩辕修筠这么容易动火,如此轻易便被她激地失了理智,使她觉着很失望,没意思。
而轩辕逸筠见轩辕修筠竟伤了家丁,显然已怒至极点,而他身前无人再拦便气势腾腾地往暮雪逼近,轩辕逸筠忙错身一步欲将暮雪挡到身后去,暮雪却偏上前一步迎上了轩辕修筠,苍白的脸庞上染着激愤的嫣红,道:“我欺人太甚?如今我和青王殿下半分关系都不相干,是青王到我南宫府耀武扬威,倒说我欺人太甚?呵呵,青王太高看我,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青王在我眼中便连只苍蝇都算不上,欺你?我还没那么无聊!”
轩辕修筠最恨的便是暮雪这种毫不在意
的态度,暮雪偏如此激他,这使得轩辕修筠血眼猩红,竟是对着暮雪便又射出七星寒镖来,暮雪等的就是这一刻,正欲急闪,双腿刚交错,腰际便被一个强力扣住,接着耳边传来陌殇不悦的声音。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身上带伤整日做危险动作!”
随着这声音,暮雪背后靠上陌殇温热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带地远离了危险,脚下尚未沾地,暮雪就听嘭嘭嘭地声响传来,她扬了扬眉,回头瞧去,果真见和她预想的效果一样,轩辕修筠射出的那些七星寒镖尽数都因她的闪避而射进了后头的棺木中。
饶是南宫宸皓的棺木用的是极好的檀木,但也无法抵挡这种攻击力,瞬间那棺木便嘭地一身四分五裂,寒镖射入在南宫宸皓僵硬的脸上更是划出了两道交错的口子!
这一幕使得所有人都惊住了,一时间灵堂内外再度沉寂无声,只余棺木落地木屑尘土飞扬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中。
暮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对上陌殇沉而亮的眸子,她眨了下眼睛,低声道:“我站累了嘛,这下子可以回去歇息了,你来的正好,记得抱人家回去哦。”
言罢,她抬起头来,脸上迅速换上了惊恸之色,尖叫一声,“父亲……女儿无能,无能啊!”
喊罢,在众目睽睽下,她白着脸推开陌殇,往前头棺木处跌跌撞撞地奔了两步便双膝一软,闭着眼睛晕了下去,
身子未倒,腰肢便再度被那双修韧有力的手臂揽住,一如既往的坚定沉稳。
暮雪将脸蛋儿一侧埋进陌殇的怀中,掩住了唇角一缕笑意。
轩辕逸筠见轩辕修筠动手便做好了相助的准备,却不想还是被后到一步的陌殇给抢了先,见慕雪倒在陌殇怀中,白衣随风轻扬,竟是娇弱地好像一阵风便能吹散,他双手握紧,第一次对自己的武功修为感到挫败,倘使他能强一些,再强一些,此刻便不会慢过他人。
而轩辕修筠本意也并非要伤暮雪,他也清楚,有轩辕逸筠在旁边,自己是不可能伤到暮雪的,真是因为如此,他急怒之下才会出了手。他理智全失,根本忘记了置身何处,更没注意到暮雪方才所站身后便是南宫宸皓的棺木,如今棺木被毁,南宫宸皓的尸身也跌落在一堆的木屑之中,脸上还被他的寒镖给划出了大大的口子。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欺凌孤女,凌虐英烈尸体,不必想,甚至不用等到明日早朝,宫中龙案上弹。劾他的奏折便能堆积成山。轩辕修筠有些头脑发懵,怔怔地瞧着躺在陌殇臂弯中的那抹单薄身影,他浑身气力皆失,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最后都化成了浓浓的可悲,对自己的自悲。
轩辕逸筠见此,上前一步,怒声道:“皇弟闹够了没有,这是忠义伯的灵堂,皇弟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轩辕修筠没有反应,目光依旧定
在暮雪身上,陌殇懒得理会这里乱糟糟的场面,更厌烦轩辕修筠的目光,想到曾经暮雪和这男人有过十余年的婚约,他便恨不能将轩辕修筠撕碎,即便知道怀中暮雪非原本的南宫家二小姐。
他干脆地抱着暮雪转身,青衫浮动,大步带着暮雪出了灵堂,自回内宅而去。
轩辕修筠眼睁睁瞧着陌殇转身,目光却依旧落在暮雪的一角白裙上,见那白裙清丽,那男子青衫俊雅,竟是浑然天成的和谐,他眼中混沌之色浮动。
她本该是他的王妃,为何他却会和她走到如今地步,除了相敌对,他甚至不能令她多看他一眼。
他可悲地闭了闭眼眸,这才瞧向了身前轩辕逸筠,讥讽地挑了挑有些发白的薄唇,道:“我做什么好事了?呵,这不都是皇兄所愿嘛。”
言罢,他也不再多言,更不多做停留,恹恹地一甩袖子,转身将射入棺木又坠落在地的七星寒镖笼回掌心,扣入腰带,也随后大步离去了。
轩辕纾筠已被吓得浑身发抖,她并非傻子,自然知道这回闯祸闯大了,不光是她自己,连带着轩辕修筠也受她连累,见轩辕修筠已出了灵堂,她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出去。
暮雪晕倒走了,此刻吴管事才蓦地反应过来,带头恸哭起来,噗通一声跪下往棺木爬起,口中哭喊着,“老爷,老爷啊,您死的惨烈,忠勇,可死后却还不得安宁,您死了,小姐也
被人如此欺辱,老爷,您在天之灵如何得安啊!”
他这边一嚎,南宫府的下人们也都反应了过来,跟着全部伏地不起,一个比一个叫的惨,登时哭声震天,灵堂内外一片萧索。大臣们也义愤填膺,纷纷地谴责起轩辕修筠来。
暮雪给轩辕逸筠制造了如此好的机会,自有太子一党的领头大臣呼吁着百官弹。劾轩辕修筠,一群朝臣呼啦啦成群结队往皇宫而去。
轩辕逸筠简单处理了下后事,念着方才慕雪说关于水患要和他商议便大步往弑殇阁而去。
两盏茶后,暮雪在弑殇阁的花厅中接待了轩辕逸筠,两人对桌而坐,见陌殇也在座,而暮雪却毫不在意,轩辕逸筠心下微叹,眉宇蹙了下却也未曾多言。
暮雪被陌殇带回来便安放在了太师椅中,她索性蜷缩着身子,慵懒而随性地窝在太师椅中,无视轩辕逸筠蹙着的眉头,道:“青王大闹忠义伯灵堂,还恨得屠虐忠义伯的尸首,可谁不知道忠义伯是为救太子殿下而死?怎样的恨意能让青王殿下恨至此等地步?呵呵,只有一个解释,昨日那批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皆是青王所指使,忠义伯坏了青王的精心安排,青王自然便恨意难掩。不知太子殿下以为如何?想必太子殿下抓住的那个活口,是极愿意出面证实此事的。”
那些刺客自然不是轩辕修筠所派遣,那活口被严刑逼问,也不曾吐露半句真
言,若叫他做人证诬陷轩辕修筠,此事有利于他的组织,他自然会愿意配合。如此,轩辕修筠将陷入沼泽,再难洗清自己,只会越陷越深,一个弑兄谋逆的人也再难得到世人敬重。
那些刺客到底是什么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操作此事对东宫最为有利,只怕在灵堂上轩辕修筠一出现,暮雪心中便有了这连环计,眼前女子虽不是政客,但却更深谙此道,比多少大臣更果决、见机之快令人叹服,轩辕逸筠瞧着暮雪慵懒的面庞,目光再度隐忍不住露出惊叹的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