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除了婆婆住在医院之外,江小雪还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她亲爱的老公李文龙又回复到了痴痴呆呆自我封闭的状态,每天,他除了上下班必须要说声“我上班去了”“我回来了”不会多说任何话,每天,他下班后去医院看一趟老娘,反正他老娘也不用说话,两个人静静的陪伴,你望着我望着你,像两个木偶人一样相对无言,江小雪做为这个家唯一的正常人,看得越来越害怕。李文龙又恢复到了刚开始的样子,就像当初他老爸死的时候,而且这一次,甚至更严重,以前他爸死的时候,虽然痴痴呆呆,可是工作还是很上心的,但是现在呢,江小雪现他工作也不上心了,有时候对着电脑改图纸,明明那电脑已经过热自动关机了,他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换在以前,电脑自动关机,他来不及保存,会气得暴跳如雷,又是拍桌子又是砸键盘,为着没有保存好的图纸痛惜不已。现在却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了。
李文龙成了一个呆子,婆婆躺在医院里,每天江小雪不喂她吃饭她不会张开嘴,江小雪不给她喝水,她不会嚷着品渴,江小雪白天要忙工作,原指望着李文龙能够帮她一下忙,两口子一起照顾他老娘的。有一天,江小雪要提前上班去了,单位有一个会议,她把来不及喂给婆婆吃的午饭塞到李文龙的手里,一边收拾手袋,一边对他说道:“文龙,我没时间了,你给妈喂饭吧,你给她喂好饭你再去上班啊。”
李文龙没有吭声。江小雪匆匆走了,整个开会的过程中,她一直心神不宁的。想着李文龙这阵子痴痴呆呆的样子,一颗心就七上八下,好像七八只吊桶在那里轮流上下,她无法安定下来。开完会议,已经下午三点钟了,江小雪想着如果李文龙没有给他老娘喂饭,老太太可能要饿一下午,老太太现在已经很瘦了,如果再不按时吃饭,就更加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脑频复了。
江小雪原本想着等到下午下班再去医院看婆婆的,在办公室坐了一会,手头的工作进行不下去,只得对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说了,同事听说她婆婆在医院,立马说道:“下班去吧,不要请假了,现在请假,刚开完会领导会有意见的,再说了,她只是你婆婆,又不是你妈,你急什么急?”
江小雪哭笑不得,是啊,婆婆虽然不是亲妈,可是老人现在除了她这个儿媳子没有可以依*的人了,老伴死了,两个儿子,一个死一个痴呆,她不管她认管她。江小雪努力笑了笑,对同事讨好说道:“蒋老师,领导那我也不请假了,你帮我看着,要是领导来了,你就说我去人事处那边了。”
同事还想劝她,对她道:“小雪,你这心也太好了吧,她是你婆婆,再说了,还有两三个小时要下班了,老太太饿一餐没事的。”
江小雪已经拎起手袋一溜烟的出了单位了。她就像一只出洞的耗子一样,在静悄悄的单位院子里蹑手蹑脚地穿行,溜出去的过程胆战心惊。
到得医院,进病房瞅了一眼,那碗饭还满满的放在那里,早凉了,李文龙人不在,可能已经上班去了。江小雪不由心凉,给老人重新热了饭,又喂她喝了开水,给李文龙打电话:“文龙,你怎么回事?叫你给妈喂饭你怎么把饭丢下一个人跑了,让妈饿了这么久。”
那边征了征,然后说道:“我忘了。”就挂了电话。
晚上李文龙下班回来,江小雪再次问起,他一声不吭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进了房间,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弓着背坐下来。自此之后,对于李文龙的状况,江小雪开始十分担心。
而且除此之外。李文龙已经痴呆到不能帮她做一点事地份上了。
婆婆在医院里住院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深圳又是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地城市。不可能像在北方地老家一样。可以好几个月不洗澡。老太太在医院躺了几天。出了一身汗。江小雪给她喂饭地时候就闻到一股汗酸味。她知道她应该给老人洗个澡。让老人舒服点。
这样打算好。就立马行动起来。开车回了家。给老人拿了换洗衣服。扶着老人到了医院病人公用地洗澡间就是医院地女厕所。李文龙是男人。虽然是亲生儿子。这种事也不好叫他做地。当然是她江小雪亲自动手。婆婆现在浑浑噩噩。话都不想说。别说洗澡了。江小雪扶着她走就走。没人扶她就倚在墙边上。旁边要是有把椅子。她就挨着椅子坐下来。一声不吭地继续着呆。仿佛灵魂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如今地老人。只是一个躯壳还在这里。
江小雪知道要让老人自个洗澡那是完全不可能地事情。她只能给她洗。虽然从小到大。她连自已地亲爸妈都没有洗过。可是婆婆这样子。当然只能她动手了。看着两眼空洞一动不动地老人。江小雪把两只袖子挽起来。在水桶里倒了热水。又兑上凉水。拿了沐浴露。一切准备好之后。她走过去。对老人说道:“妈。过来吧。我给你洗个澡。”老太太仿佛不明白洗澡是什么意思。征征地看着江小雪。无奈之下。江小雪只能伸过手。牵着老人走到水笼头旁边。她给老人脱衣服。全脱干净。让老人蹲下来。给她全身用温水打湿。又打上沐浴露。给她细心擦澡。黑色地污渍像粉末状一样在沐浴露地功劳下都洗下来了。看到老人松垮地皮肉。江小雪不经意地想起她第一次给婆婆贴膏葯地情景。想起那一次。她都不肯用两只手地皮肤沾上老人地背部。现在却能给她洗澡了。时间过得真快。老人真可怜。
给老人洗了澡。看到老人因为经常出汗结成一起地苍苍白。想着干脆给老人把头也洗了。她重新兑了温水。看了看四周。才现原本没在计划之内。忘了带洗水。无奈之下。让婆婆先在一把椅子上坐着。她给李文龙打电话。这是女性地洗澡间。李文龙没有资格进来地。江小雪通过电话对他道:“文龙。我想给妈洗头。车上有洗水。你去拿一下。送到住院部地女厕所这边来。”
李文龙说好。江小雪就等在那里。看到老人衣领没有理整齐。便走过去。给婆婆把衣领整好。又回过身。给她把脏衣服泡了。洒上洗衣粉。一边洗衣服一边等李文龙。
旁边也有一个住院的老人在洗澡,
小雪差不多年岁的女人帮着她,老太太对她道:“她t吧,这是我闺女,带女儿好啊,女儿懂得疼人。”
江小雪笑了笑,想着又让人误会了。
她洗完衣服,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候过去了,李文龙还没给她电话,她想他到底怎么了,走到外面去,没看到李文龙的身影,却看到门口放着一瓶洗水,瞅着有点眼熟,拿起来一看果然是自家的。她没好气的给李文龙打电话,对他道:“你也真是,洗水拿来了不会给我打电话,放在门口算怎么一回事?”
李文龙在电话里简单道:“忘了。”
江小雪拿了洗水进去,刚才兑好的水已经凉了,只得重新去兑热水,一时开水瓶没了水,叫李文龙去打水,李文龙这次倒是过来了,在门口接了空的热水瓶就去水房开水去了。江小雪回到房里,旁边那对母女看了看她,老人说道:“孩子,她不是你妈?”
江小雪见人问起,只得笑道:“是我婆婆。”
老人看了她一眼“啧啧”赞了几声,江小雪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李文龙打水去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无奈之下,江小雪只得又打电话去催,电话没人接,一旁洗完澡的老人对她说道:“孩子,你心真好,我这里还有半壶热水,你先用吧,看够不够。”
江小雪只得拿过来,谢了她。给婆婆洗了头,又用梳子给她把头梳好,李文龙才姗姗来迟,江小雪对他道:“一个小时了,你怎么回事?”
李文龙慢慢地说道:“我刚接一个电话去了。回来又忘记了。”
“你接个电话就忘记你要打开水了?”
“嗯,我接完电话回妈病房,没看到你们,还想你们去哪了,后来突然想起来了,就跑到水房去了。”
江小雪就说不出话来了,想他做事这样丢三落四,糊里糊涂,路上的时候会不会出事,她不敢把车给他开了,万一出个车祸怎么办的时候,会不会被上面的领导怪罪,打电话去他公司问起,手下的设计部果然说总监这阵子有点怪,做事没头没绪,心不在焉的。
江小雪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现在这整个家里好像就她是一个正常人了,他们李家死的死,病的病,呆的呆,已经没有一个正常点的了。江小雪心急如焚,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劝醒李文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现在的她不但是累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架,这些也无所谓,最可怕的是心太累了。以前她什么都可以依*李文龙呢。现在呢,一个家就她撑着,全都要依*她了。李文虎过世已经三个月,李文龙还在那里痴痴呆呆,一个人走不出来,这样下去,肯定会出大问题的,江小雪想起李文虎在医院花园里对她的嘱托,她想着无论如何,她要帮着李文龙走出来。
有一天晚上,当李文龙又痴痴呆呆的坐在电脑面前,对着死机的电脑一动不动的时候,江小雪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刚刚从医院照顾完婆婆回来,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文龙,我们聊聊。”
李文龙仍然一动不动,没有吭声。
江小雪看了看他,对他说道:“文龙,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你手下给我打电话了,我听你手下说,现在你们公司上面对你意见很大,你这样下去,会严重影响你的事业。”
李文龙没有反应,他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像个傻子。
江小雪叹口气,对他说道:“文龙,文虎这样,我也很难过,现在妈生病住院了,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日子要继续过下去是不是,昨天我去看囡囡了。囡囡想你了呢。”
李文龙眼皮动了动,仿佛有了一点反应。
小雪对他说道:“文龙,你是这个家的男人啊,以前我都依赖着你的,如果你出事了,我和妈怎么办,囡囡怎么办,文龙,你要振作起来啊,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大家也很难过,文龙,振作起来好不好,这个家还指望着你。”
李文龙缓缓抬起头来,他看向小雪,对她说道:“小雪,文虎跟我说他还没谈过恋爱,他才二十出头,我现在每天都梦到他,我梦到他突然醒过来了,对我笑着说,哥,我是骗你的,我是故意装睡的,小雪”
江小雪惊呆了,李文龙现在已到到了这地步了,她对他说道:“文龙,你不要想过去了好不好,妈现在一天到晚不说话,住在医院里,你要去劝劝妈啊。”
李文龙继续在那里说道:“小雪,你知道吗,如果我本事大一点,多赚点钱就不会出这种事,当初如果我给家里多寄一点钱,爸就不会这么大年纪去人工地打工,就不会摔死,是我不孝,如果我给虎子多寄点钱,他就能吃得好一点,就能早点去医院检查,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得胃癌呢,肯定是平时舍不得吃,我当时去看他,要他去医院检查,他总是跟我说去医院检查要花钱,小雪,你明白吗,如果我多赚点钱,这些事都不会生的,如果我不那么自私,这些事都可以避免的,是我害死了我爸和我弟,是我害死了他们”
李文龙的眼泪大股大股的涌出来,他无助的看着江小雪,江小雪吓坏了,李文龙竟然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公公和文虎。
江小雪摇头对他说道:“文龙,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啊,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吧,爸当年是工地打工,是意外啊,你要怪怪我,是我不同意你给老家钱的,文虎的事你要怪也怪我吧,他肯定也是怕我和你吵架,才舍不得跟你要钱去检查。”
李文龙摇头,重复道:“不,不怪你,要怪只怪我。
”
他不再说话,又一个人看着一个地方征征的出神,陷入完全的自责里,把所有的过错他怪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