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了老薛头,眼神无声地询问着:这样安排行不行?
老薛头瞧着郑瘸腿和周大嗓门干干地搓了搓手,心道都是娶了婆娘成了家的人了,哪还能像从前那般鬼混,当即拿了主意,“就这么着吧。“
老鸨殷勤地笑道,“想必各位恩客忙了一天,肩也酸了腿也乏了,要不要找几个姑娘,给各位捏捏肩、松松乏?“
“要不捏一会儿?”郑瘸腿急道。
周大嗓门立马站出来响应,“我这一身老骨头都快僵死了,是得找个人来松松筋、活活络了。”
老薛头看着这两个没出息的老兄弟,委实无奈得很,当下跟老鸨要了两个姑娘过来伺候。
谢兰若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李元绪靠在黄花梨弯腿榻上,嘴上说着她道:
“放松,又不是让你来卖身的,你绷着个死人脸做什么?“
“要不要找个姑娘给你也解解乏?“
谢兰若嘲了他道:“李将军还真是体贴,有福气不留着自个儿享用,尽想着别人。“
“谁让你表情这么刚烈,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李元绪看一眼她的耳朵,果不其然,涨得跟红石榴籽似的,“我这不是好心,要给你开瓢么?“
风流浪荡,无耻至极!
谢兰若在心里谩骂着,背过身,闷坐在榻里独自消解着郁气。
玉珠走盘的琵琶音声声扬起,掺杂着三个老头儿的吹嘘声,让这雅致的厢房变得格外的喧嚣。
老薛头忆起往事来一点都把持不住,他慷慨激昂地吹起了牛皮:“想当年我跨刀上马,标枪一路刺过去,硬是杀了条血路出来,领着谢老将军突出了匈奴的包围圈。”
“那些骑兵扑杀过来,你是没见着那场面那阵势,排山倒海地压得人喘不上气,还不是让我一个人给全打了回去!”
“你就吹,使劲地吹,那么多骑兵杀过来,不早把你捅成肉泥?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教李元绪在地上装挺尸,躲过了匈奴的追杀。”
郑瘸腿拍着他的断腿叫板:“知道我这腿是怎么断的?还不是单枪匹马冲进匈奴营帐里,直取单于首级后,被一刀斩下马给摔的。”
“你俩背着我,凑一块儿说些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周大嗓门耳背,扯着嗓子和他们嚷嚷,“我这耳朵,是在守城之战中被敌人给刺聋的,当年要不是我们拼死保住了山南城,整个西域都要被匈奴铁骑踏平,就你俩这小兵小卒,早不知道怎么死的。”
三个人在那里逞英雄,面红耳赤地争个不休,白白糟蹋了这一室的风雅情调。
谢兰若算是看明白了,他们一个喝得比一个凶,来这里就是装装格调,与风月无关,年迈落魄的三个老爷子,忆的是曾经的铁马山河,炫的是身上的军功章。
歌舞散去,琵琶音远,她听着那一段段惊心动魄的过往,慢慢地回过味来:“李将军,老薛头也是你师父?”
“不是,“李元绪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他侧身倚在榻上,转头看着她说,”谢老将军才是。”
谢兰若没想到他的师父,竟是从未谋面过的祖父。
李元绪看着那几个糟老头子喝高了,舌头打卷,说话都不利索,还在那争个没完,他好笑道:“谢监门,我就问你,当初射箭比不过我,你服不服?”
“服,“谢兰若难得没有敷衍他,“心悦诚服。”
谁让他的师父,比老薛头高了何止那么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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