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怡奇和戴露琼返回的时候,露琼的母亲杀了两只鸡鸭、给车上装了整整四大包蔬菜干。
一包是干的红辣椒,一包是阿巍菇干,剩下两包也是菜园里自己产的蔬菜。
回到家,杜怡奇的母亲的眼里露出惊羡的神情,阿巍菇是多么稀罕的东西呀!
于是杜怡奇父亲故意拿老婆开涮:“领教了吧,你送的那些东西,概括起来就俩字‘显摆’,人家送的那东西叫啥‘诚心’!我看人家露琼家人不错,你呀,做干菜饭的时候,好好反醒反醒吧。”
话还没说完,战争又再度暴发了。
杜怡奇的妈妈对自己的丈夫,猛甩一个愤恨的眼色:“就我不好,就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咋不再去找一个呀,咱们不能过就别过了……”
面对妻子暴表的战斗力值,杜怡奇的父亲不得不战略撤退:“好好好,我走,我走,我去文化活动中心反醒去!”
“快滚吧,快滚吧,除了这点儿事儿,你就剩睡觉和吃饭!”
门关上了,走出家门的杜怡奇的父亲,得到了无边的自由。
父亲是要反醒的,在文化活动中心的各项文体活动的过程中,母亲是可以反醒的,有大把的时间做干菜饭。杜怡奇想自己也是可以反醒的,也会有大把的时间,可是林嘉琪、局长、栾平他们很快就没有了。
因为很快有桩大事要震惊全国。
年关近了,市里的相关部门重启了销毁烟花爆竹的行动。
公安局的领导再度活跃起来,到局里跟局长商量如何组织好这次行动。栾大队长当然是一马当先,当仁不让地积极参与。他对于提副科总是有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的。
林嘉琪再次自告奋勇,到从省城请来了记者。
在政坛上有个惯例,就是上一级机关再普通的工作人员,一旦到了下一级的机关也会如同钦差大臣一样,受到足够高的礼遇。何况边境市只是个县级市,省里的记者能屈驾前来采访,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省城记者到的当天,市上宣传部、公安局、我们局的相关领导,都出席了鸿雁酒店的欢迎酒会。
宣传部的领导说本次活动本来是与他们无关的,但作为新闻战线的同行,他们应尽地主之宜,一定要热情执行省里的“名笔”。
宣传部的领导的确高瞻远瞩,寥寥几句点出官场要害。他说官场做什么事儿都讲究个气派、脸面,陪个人要人多,出个门儿也要随从多,吃个饭也要喝个花酒,唱个OK,在时甚至这些不再成为享受,而是演变成负担。
部长没吃几筷子,喝了三杯酒,就说自己还有两个场子,请省里的“名记”原谅,他得撤了,得奔波在迎来送往的“战场”之间。
其实记者的姓名,他也不知道,但在酒桌上,虽是假话、荤话,只要是善意的,人们都得接受,这就是惯例,是潜规则,没人要求,但是大家都自觉遵守。
宣传部长一走,公安局的领导便开始唱主角了。副局长再一次明确了销毁烟花爆竹的具体程序和职责分工,说尽快展开全面的工作,不能再拖省里记者的时间,省里记者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省里来的女记者就那么坐着几乎不多说一句话,默默地听,默默地看。默默地承受着大家毫不了解,又滔滔不绝轮翻对自己外貌、气质、才学的夸讲。
她觉得自己有时候是听不习惯的,可是怎么办,还得听,至少人得生活,穷清高是没用的,生活很现实。
偶尔一刻,她也是理解这些人的,拼着命的对她恭维、夸讲,其实也没有恶意,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们也是为了生活,为了更好的生活。
酒场上奔波的人,谁都一样,在表面光鲜、推杯换盏的背后总有着无穷的落寞和孤独。
女记者被这些部门的领导们陪同着,可是女记者觉得反倒是自己在陪同这些领导。领导们挖空心思找漂亮话儿恭维她,而她得从脸上挤出一次次笑容来敷衍这些领导。
从省城坐班车到边境市得九个小时,她又晕车,这会子实在已经累得不行了。
最后还是林嘉琪替她说了情,酒席才算散了。
林嘉琪把她带到宾馆,林嘉琪说跟她处了几天,特别投缘,说找个投缘的人不容易,她不想回家,跟她一起同宿了。
那一晚林嘉琪告诉女记者自己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每天的生活是异常痛苦的,不知道哪里应该是自己的归所。
那晚,他们俩说了很多,确切地说,是林嘉琪倾诉了很多,林嘉琪说有太多的话自己不敢给身边人说,因为女记者离得远,才成为了自己倾诉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