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内,医师把完脉后,又查看了范老道手臂、腰肋处的剑伤,用银针刺入其中一处差不多愈合的伤口深处,拔出银针后,从医箱内取出一个天青色瓷瓶,倒了一丁点白色药粉在银针上。
看着沾染血迹的银针瞬间变成淡蓝色泽,医师摇头叹了口气。
范巨然心中七上八下,脸上都变色了,急道:“姚兄,不兴你这样吓人,我到底中了什么怪毒,你就说还有救没救吧?”
姚医师用帕子将器具擦拭干净,一样样收捡归进医箱。
“范道友,实不相瞒,你中的是罕见的‘无影水毒’,已随血侵蚀进入经脉,姚某修为有限,不能帮你祛毒,咱们多年交情,更不敢开方糊弄,你明日来‘鸿医堂’,我请何师叔出手帮你试试。这个怪毒要不了命,只会慢慢侵蚀废掉你一身修为。”
听闻噩耗的范巨然愣怔好大一会,脸色铁青,他听说过“无影水毒”之名。
太他娘的歹毒,这是何人要阴害他?
让他失去一身修为,还不如要了他的老命干脆。
“这请何前辈出手,不知费用如何算?姚兄你也知道,我手头存不住灵石,有一个花一个的性子,拮据得很,你先露个底,我好找朋友帮衬一二。”
见到姚医师背起箱子要走,范老道口中哭穷道。
坊市中故老相传一句谶语:有啥别有怪病,没啥别没灵石。
再厚的家底儿也禁不住医堂折腾,他与何前辈可没有任何交情,他是担心灵石治没了,毒还在体内,那怎么一個惨字了得。
姚医师停住脚步,不苟言笑的脸上分不清是冷漠还是敷衍,道:“范道友,早日治疗,毒不及脏腑,还有祛除的把握。你先准备一千灵石,何师叔是筑基高人,能请动他老人家出手不容易,明日晌午之前赶到鸿医堂,切记!”
范老道满嘴苦涩,狗日的,这是瞄准他的家底儿下手吧,太狠了。
他拼死拼活近百年,除了购置这座半山腰的院子,就剩这点存余。
上下一张口,一千灵石没了。
一个上等的完璧婢女也才五颗灵石,当然换世俗的算法合到了五千两银子,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天价。
谁叫山上山下规矩不一样,要不五千两白银可以在世俗买到一院子婢女。
送走姚医师,范老道没有心情与走近的陈谋说话,回自己房间想事情去了。
再是郁闷、不甘又能如何?
这条老命还是要救的,要不留着灵石给别人花,自个的院子给别人住,自己的婢女给别人睡?……啊呸,他脑壳又没得病中毒。
翌日上午,恢复笑脸的范老道叫上陈谋往坊市去,他身上的外伤已经痊愈,途中遇到相熟修士,老道停下来笑谈几句。
除了借灵石的事不能说,什么浑话都可以说。
丹阳坊方圆百余里地盘,大部分都开辟出规整灵田、药圃、灵植园子。
中间十余里长条区域打造成各种式样的院子、洞府、山水阁楼等,供修士们租住或置业,山顶上蜿蜒十里长的才是真正的坊市街铺。
陈谋是第三次踏足青石铺路的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各种铺子,雕梁画栋,古香古色,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却不会太显嘈杂吵闹。
两人走到坊市中间一栋挂着“外事坊”牌匾的三层木楼前,范巨然示意稍等片刻,他单独走进外事坊登上二楼,找到董执事请三天假。
巡坊修士抓贼有功,受伤严重者可请假,这是坊市内的规矩。
当然具体的请假时日长短,以及伤情严重与否,由当值的执事酌情判定。
范巨然不会空手而来,一壶上好灵酒从袖内取出,不经意放到董执事的案桌,他请假的批复被董执事当场签字,叮嘱他好生修养,身体为重云云。
告退下楼,范巨然领着陈谋来到鸿医堂,有青衣伙计迎上前,简单询问几句,带着两人来到二楼姚医师的问诊房间。
姚医师交代陈谋在房间等候,没有多余废话,领着范老道去了三楼。
陈谋喝着伙计沏的一壶茶水,他在猜测范老这回只怕要破费不少,这几天,他要在坊市多走走看看,了解一些情况,包括范老道的风评。
约刻余钟后,姚医师和面有忧色的范老道返回。
“范道友,除非你能请动金丹前辈出手,一次性拔除,否则还是稳妥着,多分几次治疗,金丹前辈出手的代价,也不是你能承受。要不伱去其它医堂转转?”
姚医师见惯了生死,说得很是轻描淡写。
范老道脸上皱纹叠起苦笑:“我肯定是信你的,咱们多年老交情了,只是……唉,何前辈分几次出手,能否将毒拔除干净?可别有点残余,我这身板……禁不住折腾啊。”
姚医师见范老道没有避着陈谋,沉吟着传音道:“无影水毒极为难缠,老范,我建议你先治疗三次。”
他不敢打包票说何师叔出手,就一定能将余毒彻底清除,但是治疗之后,能多活些年头是肯定的,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修士乎?
范老道思索片刻,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治疗三次,一次五百,明码实抢要花销一千五百颗灵石,还不能保证治好,真他娘的黑。
去其它医堂治疗,以他的性子更不放心,都是些不吐骨头的家伙。
散修没地位啊。
他的巡坊修士身份,在这些势力、宗门面前,啥都不是。
走出鸿医堂,范老道沉默着有些心神不属,街上遇到熟人打招呼,往往要叫他几声才反应过来。
他陷入了对前尘往事的怀疑,是不是杀人和缺德冒烟的孽造多了,业力缠身,才招致此劫?可是老老实实做事,哪能在坊市立足赚一座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