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过了会,才拍了拍颤着睫毛的沈蓁蓁,“下回……”
他没说完,但她听懂了。
沈蓁蓁一双耳朵红到要滴血,湿着眼,在萧衍走许久后,心中充斥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
亲……
已是八月中旬,天气已逐步变凉,山谷间初秋的风从门吹进,将沈蓁蓁心头的燥意缓缓吹灭。打了个寒颤后,她重新坐起身,整理好衣裳,望着铺陈满地的画卷,这才得空开始梳理自己有些乱的思绪。
往前只知自己要嫁高门,要成为有权有势家的夫人,可她毕竟认识浅薄。
萧衍今日来这么一招,倒是提醒了她,“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嫁给他,岂止是有好处,其中弊端与风险并存。
萧衍现任吏部官,手中并没军权,要去调兵,绝不是调的文帝的兵,而是私兵。要调私兵,目的还能是什么?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他成了事自然是好,可若是败了呢?
即使如萧衍所言,不过是做戏一场,那他的戏,想要达到的目的定然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微末成果。
她知他才学兼优,心思深沉,也听闻过别人对他的夸赞,说他是将相之器。
可说真的,她的心小,往前在乎的事,总不过是在家宅、男女之间情感拉扯这样的小事上,从未思考过一位有将相之器的郎君的野心。
野心。
这种东西,一旦有,就轻易不会灭。
一个长久缺乏安全感的人,面对有风险之事来临时,第一反应绝不会是迎头而上,而是,回避。
沈蓁蓁便是如此。
望着满地狼藉,想及父亲不知是因何而被人害了命,想及家中弟弟妹妹当下身旁不容忽视的危机,静默良久,小娘子的心中又打了个不大不小的结。
这个结,谁也不曾想,会在后几日,会被人给往死里打。
与沈蓁蓁尚有时辰疏理思绪不同,出了沈蓁蓁的屋,萧衍已然无暇再想别的,一门心思全放去了自己的正事上。
当夜,安国公萧则御马离了离宫,走的是离宫西山的隐蔽小道,在文帝无知无觉之时,已去了长安城所在的雍州军营。
萧衍同样离了离宫,去了隐蔽藏匿谋害嘉城长公主的太医“可普”的地方。
五日后,萧衍带着“可普”与他提供的信物,高调地进了玉华宫。
与此同时,亦有人去通知太后,请她移驾文帝处。
玉华宫中,文帝站在上,看着地上跪着的可普,以及御案上一枚本该在数年前就被毁了的、且是他派去的人亲自查实过已被毁的玉牌,面色如常,心中却是已被激起滔天怒意。
上文帝的心情有多差,下萧世子的心中就有多痛。
一见到文帝,心中的撕痛感扑面而来,儿时多么敬重这位唯一的亲母舅,此刻,他就觉得有多么令人寒心甚至恶心。
被人带着人证物证当面对峙,虽然萧衍进门后就一言不,但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行至萧衍身前,看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道:“衍儿,这是何意?”
萧衍紧了紧拳头,讽刺地笑了声,道:“有人朝我告,说当初照料过阿娘又失踪的可太医,如今出现在东宫里,初时我还不信能有此等巧合之事呢,结果呢?在一堆西域神医里找到了他。”
文帝走去过可普身边,分明看着一张熟悉的脸手指都有些颤,面上还要做出诧异神色,道:“竟然藏得这般深。”
“我找到他那日,他向我坦白了一件事。”萧衍盯着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五年前,有人以此玉牌为信物,下令他在我阿娘的保胎汤药里下毒。”
没等文帝再说话,他高声道:“那玉牌,我记得是一对,外祖父赐予舅舅您和阿娘的,你们每人一块!舅舅,是你所为吗?”
话音甫落,门口就出现一声颤抖的、上了年纪的声音:“玉牌在哪?给我看看!”
太后前来,文帝心中惊慌片刻,仍旧强压心头情绪后,示意太后的贴身嬷嬷去取。
嬷嬷将玉牌递到太后手中。
太后摸了下玉牌,不可能认不出先帝亲自打磨出来的边角纹路,她拿着玉牌的手开始颤抖,看着文帝的眼睛,激动问道:“你说实话,当真是你所为么?是你害了你长姐,对么?”&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