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见状,宽慰郑父道:“沈家也是咱们山东士族的,家教严格,礼仪有加,都说娶妻当娶贤,这样的娘子娶进门倒也是好事一桩。”
“妇人之见!”郑父猛地激动道:“往前郑家势头正盛也就罢了,如今是什么样?阿秀在宫中已经不得宠,我们家还不娶个家底厚的进门,只有个贤能,有何用?”
郑夫人被丈夫一吼,不敢再反驳,恹恹地噤了声。
郑朗不语,等他父亲下决心。
郑父恨恨怒视郑朗,忽然道:“要娶便娶作妾室,她心机如此,做妾也不亏。”
郑夫人讶地张大嘴巴,实在不明白丈夫为何会以为,山东士族百年阀阅的小娘子愿意给人做妾室。
郑夫人看一眼脸色黑沉的儿子,终是鼓足勇气道:“老爷,沈氏女……何家不求啊?那沈二娘的及笄宴是何等风光,老爷可是忘了……”
“此一时彼一时!”郑父驳斥道:“朝中都传开了,往后的姓氏等级全凭为官等级划分。沈时秋五品官,沈家顶多被划分个三等等级。”
郑朗诧异抬头,对此消息显然毫无预料。
郑夫人一咳,使出了杀手锏:“那沈大娘虽没了父亲,可那沈家那般毫气宽阔的宅子,彼时沈太爷可是亲自拍的板,可在她一人名下啊,那个地,可抵咱们这府邸十个不止。为妻,尚可以做当做嫁妆一道进郑家,为妾么……”
郑夫人说到此处便收了话,由郑老爷自个再想。
一个身份尊贵的士族小娘子,还是那般背景和姿色,根本不可能为谁的妾。
再说了,丈夫看不出郑朗的主意,她这个当娘的岂能不知这儿子心中真实打算?
他去了边关,若不是担忧他那些宝贝不已的藏书霉,她命人替他搬出来晒太阳,又岂能现书箱底部的秘密,见到那一张一张笑意嫣然的画像?
彼时不知画中人是谁,离宫避暑一趟,同住西宫,她再看不出那是年幼的沈娘子,这双眼该是瞎了。再不知这个一向话少的儿子,动不动就去西宫给她请安,而后在西宫胡乱转悠,原因是为何,那这脑子也怕是废了。
郑父被郑夫人的话说到哑口无言。
郑朗不动声色,明白势利的父亲被母亲说服的差不多,也就没再展示强硬的一面。
他站起身,郑重拱手而拜,朝郑夫人道:“还请阿娘尽早着人上门。”
郑夫人瞥一眼此刻一言不的丈夫,点头道:“四郎放心。”
郑母爱子,加之也想将当年对郑秀的亏欠,弥补在这个他长姐最重视的幼弟身上,行动很快。
翌日一早,郑家的媒人便高调地到了永兴坊沈家。
沈家的门房对前来提亲的媒人们见惯不怪,得体地将人迎进宅内后,去了静月轩,朝大房做主的娘子通传此事。
沈蓁蓁记帐簿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道:“你说谁家的?”
“回娘子,是郑家的媒人,来替郑家四郎、郑将军求亲。”门房回道。
沈蓁蓁起码闭了五息气。
郑四郎怎还将她的话当真了?
是了,昨日萧衍他们一出现后,她就再未与郑四郎有说话机会,更不可能朝他解释清楚,那是情况所迫,她才说了要他负责那句话。
沈蓁蓁道:“你且先回复那人,叫她回去,我自会与她家郎君言明白话。”
门房一字不漏地将沈蓁蓁的话朝媒人转达,媒人摸不准情况地问道:“沈娘子这意思,是应下,还是没应?”
门房心道媒人天真,他家大房做主娘子岂是这般容易就应下亲事的人?跨过这沈家门槛的媒人,这长安城不知有过多少个,甚至还有外地来的,就没见有人真心笑着出去的。
门房礼貌地打人道:“娘子的决定咱们做下人的不好揣测,您且如实回话去罢。”
如此,那媒人只好惴惴地又将这话回了郑夫人。
郑夫人这种士族夫人,在妇人之间周旋数年,自然体会过千百种表达拒绝的话术,当即细眉一蹙,心起担忧。然她面上不显,笑着命人给了赏钱。
四日后,再是一个休沐日。
秋高气爽,是个好天。
统辖二十余县,全大魏最忙的刺史、雍州刺史萧衍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抽身,寻得半日闲暇,去约他的情人幽会,并且想将他得到的重要信息与她分享。
却被沈家的侍卫十二告知,十一一大早就陪同娘子和小郎君小娘子们出门了。
“去的哪?”石柒替自家世子问道。
从隔壁的墙头鬼魅般跃身过来的十二如实道:“曲江。”
微顿,十二补充:“哦,听小娘子给郎君说,今日他们要去见一位给他们吃过凉州甜枣的哥哥,还要游船。”
凉州甜枣。
几乎是立刻,萧衍就反应过来说的是谁。&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