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唐子期伸出去的手就默默顿在空中,最后触碰到冰凉的空气缩了回去。
今儿是北城官府发布任务的日子,通缉榜贴在衙门门口,唐子期习惯性地戴上面具又觉得太过惹眼索性拿了下去,信步往衙门走。
由于唐子期鲜少与人有交集的缘故,即使是唐家公子的名号已然传开的今天,倒也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姓或是长相。
这样倒是更加安全了不少,也少了很多麻烦。
眼见着衙门口就在前面,唐子期却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那种痛一波一波地袭来,竟让他一时之间连一点反应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片一片地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唐子期再醒的时候已然躺在了一张床上,扑鼻的是浅浅萦绕的药香,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一般。他皱了皱眉打量自己的四周,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家药房,或者是医馆?
自己……这算是被人救了?
脸上的面具还在,唐子期单手轻轻摩挲过戒指,蓦地想起那个一直被压在心底的问题,自己还有个解毒任务没完成,现在只怕就是那个任务作祟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处境,帘子一挑露出一个人来,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看上去眉眼很温和,有那么一瞬唐子期觉得这人似乎是有些面熟,只是却又丝毫想不起来。
见唐子期醒了,男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将手里托着的药炉放下问道:“兄台可是醒了?”
那声线顶是凉薄,只是多了三分和缓的意思,像是三月微凉的溪流,不疾不徐。
唐子期便支起身来,浅浅颔了颔首:“多谢兄台搭救。”
那人语声便更加愉快起来:“无妨,”将桌上的药汤递过来解释道:“兄台可是中了毒,毒性颇大,我这药也只能短暂压制罢了。”
唐子期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没那么好解决,现下也不失望,目光淡淡扫过眼前的男子便问道:“我该付兄台多少银两?”
面前的人似乎是一怔,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五十两。”
还真不便宜……在这个世界呆久了,唐子期对于物价也有了最基本的认知,他掏出五十两银子递过去,便起身准备走了。
男人却就在这时候动起手来,将人一把按住冷声道:“既然在下收了银子,自然没有放病人出去的道理。”
那人手劲挺大,以唐子期的眼力却是看不出有没有功夫,只觉自己的肩膀被这人一按,只好又坐了回去。上次南云寄信来的时候给他捎过一个琉璃坠子,看起来和楚留香拿来的极像,唐子期一直随手带着,此番却派上了用场。
他将那琉璃坠子往药里探了探方才仰起头来一饮而尽,喉结上下鼓起的样子看上去粗犷而性感。
“可以了?”唐子期尽量不在救命恩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耐,然而面前的男人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
抱着双臂看着床上的唐子期,男人又一次不动声色地拦住了唐子期的去路,面色温温言道:“兄台可以唤我顾冽。”
唐子期犹豫了一下递出手去:“唐子期。”行走江湖这么久,既是知道自己真名姓的人不多,唐子期便也不再顾虑,索性直接告知也无妨,他微微颔首:“多谢兄台,在下先行一步。”
顾冽的眉眼微微笑开,拿着自己的药箱整理起来:“唐兄毒性未愈,在下理应同行。”
唐子期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顾冽的神色有点凉。
“怎么?”偏偏顾冽的语声却是极好听,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带着点书卷气,却又叫人生不起气来。
唐子期压了压心底的情绪,只道:“抱歉,我有些事,兄台跟着不方便,若是有什么药需要吃,我直接买走就是。”
只怕顾冽长得再好看上去再怎么无害,都是有所算计的。行走江湖这些时日,唐子期终于慢慢习惯了。
顾冽也不勉强,索性颔首言道:“兄台且等我片刻。”
唐子期便站在一旁看着顾冽一样一样分门别类地将药材打理好,然后贴上标签递过来:“这几样每日三锅水煎成一锅水,一个月的量。”
“多谢。”唐子期有些过意不去,却只是又放了一张大面额的银票摁在桌上,然后拿着包裹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似乎是有些晃眼。
他身后不远处,顾冽慢慢放下手,浅浅地笑了。
残更目断传书雁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唐子期经常被梦魇住。
最最清晰的,居然都是楚留香失了生机的脸……
每每从梦中惊醒,唐子期都只觉得全身都慢慢被冷汗浸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那人一面。
哪怕只是看到他没事也好。
笑风堂的白盖头几乎成了唐子期的隐忧,他比谁都明白笑风堂那帮人的不择手段,所以更加容易担心。
唐子期终于承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在意楚留香,比想象之中要在意得多。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鲜少,从来不曾谈过恋爱的人竟是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然而日子依然继续。
唐子期也终究没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这时笑风堂却是来消息了。
又是一模一样的夜袭,然而这一次唐子期没有选择沉默,在看到飞箭射入廊柱上的一瞬间,他径自窜了出去,先是开了一个心无旁骛将自己的身法运用到了极致,一纵身窜向了窗外将那后面躲藏不及的人逮了个正着,唐子期下手极狠,梅花针已然起了前招,瞬发的招式却是生生收了回来,唐子期微微蹙眉看向面前披着面纱的女子冷声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