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上面用巧克力淋着歪歪扭扭的“祝未来七区席前途无量”,其实这仅仅是一句美好的祝愿,那时候的阮悯,对前途是充满期望的。
可是来到人才济济的k大,阮悯才现天赋不过是最基础门槛,努力更是不值一提的加分项,太多天赋异禀的、背景雄厚的人将他淹没,每个人都在为席这个目标努力。
他或许是一颗光泽还算不错的珍珠,可是丢在千万颗熠熠生辉的宝石之中,他的价值变得不值一提,他被衬托得不再耀眼。
他逐渐适应了自己的平庸,也接受了自己这辈子触碰不到席的事实。他安慰自己,至少他在钻研喜欢的事情,那么就已经足够了。
直到一天深夜,做完最后一场实验的他疲惫不堪地转过头,看到了微笑着站在身后,上下打量着他的秦惟生。
秦惟生是k大精神体异常研究所里最炙手可热的导师——他手下的学生太多,阮悯自从加入团队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组里资历深厚的副导师对接,很少能有和秦惟生直接对话的机会。
那天,秦惟生和他聊了很多,阮悯讲述了自己原本的抱负,秦惟生也看出来了被消磨的他意志,倾诉到最后,阮悯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秦惟生全程一直用温和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一直到最后,他声线柔和地开口道:“阮悯,你想不想做七区的下一届席?”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为什么是我?有很多优秀的师兄师姐他不去选,偏偏选择来栽培我?
阮悯视线的焦点落得很远,“后来我才明白,一个傀儡唯一需要做到的就是足够平庸和懦弱,而我是整个实验室里,最符合这两点特质的人。”
他的脸色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他说,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听他的话就好。”
“他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把我堆砌包装成了一个席应该有的样子。”
阮悯的声音轻到近乎微不可闻,“师姐师兄做好的课题,他直接就将我的名字安到了第一作者,完全不在乎那是别人的心血,也全然不关心我会别人被怎么看;测试出来的有骨毒性的药物,他也可以随意地修改临床上的数据,反正同一个领域内审稿人都是他的亲信。”
席羡青眉头紧锁:“为什么不举报他?”
阮悯没有说话,祝鸣望着他的脸:“有人举报过,但是没有用,对吗?”
良久,阮悯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没有用,而且会将自己的前途也一并葬送。”
阮悯扯了扯嘴角:“所有人都被他压榨,可是所有人又都不敢怎样,因为他已经在研究所内只手遮天,而光是考进k大便已经让我们拼尽全力,太多沉没成本和时间投入在课题上,谁又有精力和勇气再从头开始呢?”
“所以,席竞选的最后阶段,他开始采取那些不光彩的手段时……我没有能力和资格说上哪怕一句话。”
阮悯轻声说,“当时我面对的竞争对手,天赋不够的自不用提,旗鼓相当的……秦惟生也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他们下台。”
“先是挖掘学术污点,挖掘不出,就引导他们犯错,总有人守住不诱惑,总有人不是完美无缺。”他顿了一顿,抬头看向了祝鸣:“可偏偏你……”
可偏偏祝鸣干干净净,偏偏又那样聪慧,秦惟生近乎束手无策,最后便只能采用最令人不齿的手段。
祝鸣没有说话。
他静默良久,问:“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将你推成席,而不是选择自己来坐这个位置?”
阮悯的嘴角一动,良久后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意:“因为他当不了。”
席羡青和祝鸣两人一愣,但阮悯却只是垂下眼,摇了摇头,并没有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当上席的这几年,白眼、无视、冷落我也已经习惯了,因为我确实名不副实。”
阮悯的视线下滑,落在祝鸣的双腿上时,眼睛微红:“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到现在唯一无法与自己的和解的事情,就是……”
他的声音颤抖到近乎哽咽,祝鸣摇了摇头,说:“不是你的错。”
阮悯看向他:“但如果我当时可以强硬一点——”
“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祝鸣打断了他,目光的焦点像是落在很远的地方,“哪怕不是你,也会有另一个你,总会有人身不由己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阮悯的肩膀轻轻一震。
桌面上的手机振动,祝鸣垂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了身:“我去接个电话。”
祝鸣起身离开了包厢,阮悯擦了擦眼角,抓着手中的书包,低着头站起了身:“席先生,我想我应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