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鸣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有些复杂,更多的是庆幸,因为他知道,这或许恰恰就是秦惟生想要的。
于祝鸣而言,只要席羡青这次可以顺利平安地通过这次考核,就已经够了。
两周后的k大礼堂,座无虚席。
k大研究院对席羡青的这次交流到访极其重视,因此作品的展示和合影环节,邀请了整所研究院的学生和教职人员到礼堂观看,全程进行现场直播。
因此这场仪式,不仅面对的是六区七区的观众,而是展示给整个希明星的。
不过大多来到现场的七区人都心知肚明,说是作品展示,其实就是秦惟生的加冕仪式罢了。
秦惟生站在礼堂的后台,透过暗红色丝绒幕布间隙,他看到了学生,看到媒体和摄像头,看到灯光汇聚在舞台的正中央的,他即将要站在的位置。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在幕布后方张开了手臂,胸腔里郁结盘绕多年的闷气,终于在此刻吐了出来。
他六十岁了,荣誉头衔样样不缺,也算是k大这么多年的传奇——他是七区那一届高考状元,曾差了三分便达到医考满分,又是k大当年最年轻评上正教授的人,一路走到现在,从未有人否定过秦惟生的天赋。
只是这样的顺遂,也让他的自尊心达到了近乎病态和偏执的地步。
许多人都曾议论他为什么不亲自竞选首席,有人说是他已经不需要再多的头衔来证明自己,也有人说他是淡泊名利,更愿意将机会留给后生。
但只有秦惟生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从未有资格去争取。
在k大读本科的第一年,他在一场考试中作了弊。
那其实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基础统计学小测,当时的秦惟生却在最后一道大题时忘了公式,大脑一片空白。
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下——鬼使神差地,他想要去偷看一眼放在椅子下的书本,却直接被当时的监考官抓获。
知道这件事的人没有几个,而这一次小小的错误,于他现在的功成名就相比完全是不值一提的,甚至哪怕那道大题没有做出来,他依旧还是那场考试中的第一。
但这一次的作弊行为,却实实在在地记录到了七区的学术档案之中,学术档案由所有高校共享,为的就是公平公正互相监督,但这同样也意味着,秦惟生可以在k大只手遮天,却唯独没有任何办法抹除这一条小小的作弊记录。
——而七区首席的第一条竞选要求是,竞选者不能有任何学术档案中的污点。
后来的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秦惟生都觉得那是老天在捉弄他。
哪怕他已经是当时k大名声最响亮的教授,哪怕他是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哪怕近乎将领域内的顶尖奖项全部包揽——秦惟生依旧觉得不够,因为首席这个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已经化为他这辈子的执念。
他的内心变得偏执、扭曲起来。
不论如何,他都要得到这个位置。
他原本想要培养自己的孩子为首席,可上天却对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年轻时身体的长期劳损,加上心中积郁已久,结婚多年后,他曾尝试过各种医疗手段干预,妻子却始终无法怀孕。
于是他选择了阮悯,并让全希明星看到,哪怕再没天赋的人,只要有他秦惟生做依靠,也能坐上七区的首席位置。
而今天,他终于要在万人瞩目下,真正地将获得这份早就该属于自己的荣誉。
助理在秦惟声的耳边轻声提醒:“秦教授,仪式即将开始,您该去台上落座了。”
秦惟生睁开眼,回过神来,佩戴上笑容:“好的,我这就去。”
台上一左一右两把椅子,分别坐着席羡青和秦惟生,曲荷作为今晚的主持人,则站在中间,用一些官方的客气话展开了这场仪式。
秦惟生微笑着抬起了手,示意自己想先要插一些话。
“在这场仪式开始前,我有一句话想说。”
秦惟生接过麦克风,温声道:“这件作品,是我的学生阮悯执意赠予给我的,作为七区的现任首席,阮悯这些年吃的苦,和在学术上付出的心血,我都有看在眼里,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可以先将掌声送给他。”
台下的掌声雷动,秦惟生微笑地将话筒交还到了曲荷的手里。
曲荷说:“下面让我们邀请席羡青先生,来阐述一下这件作品的灵感来源和设计理念。”
一直静默的席羡青接过了话筒,
“制作这件作品的灵感,主要来源于秦教授对学生孜孜不倦地栽培和指引。”
席羡青声线平淡:“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考核迄今为止,做过最复杂,也是最用心的一件作品。”
镜头及时地对准了正中央的升降台,给出了特写。
随着升降台缓缓升起,席羡青的最后一件考核作品,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揭晓。
——一个线条优雅、造型高挑的奖杯,底座采用了多层结构,杯身的两侧延伸出优美的弧形手柄,毋庸置疑的漂亮而精美。
更新奇的是,奖杯的主体外围,由一层接一层的金色螺旋式阶梯包围。
而这座偌大的奖杯整体……竟然完全是由黄金制成的。
了解席羡青的人都知道,黄金向来不是他在作品中爱用的题材,哪怕使用,也通常是用来点缀或陪衬其他的主石。
然而这件作品,整体仅由大片的黄金铺成,给外人的观感则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金碧辉煌,奢靡灿烂。
曲荷似乎也被这光彩惊到,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席先生方便为我们介绍一下作品的细节和寓意吗?”